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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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矜将她带到了一个小山上。
山间有微风轻轻拂过，不知名的野花传来很清幽的香味,地上的青草似是上好的茸垫,摸上去手感甚佳。
这里的地势很好，似是一个小小的瞭望台,靠在树上,恰好可以看见头顶的月亮和星星。
李子矜带她去看那棵树。
那是一棵很老的树了,盘根错节的根和粗壮的枝干让人看出了它古老的年岁。
李子矜指着那树上的一道道刻痕，对她说：“这些…我是来此练剑的痕迹。”
“我心情不好时，便会来此处。”
不论他来时心情如何糟糕，如何砍伐这树,下次来时,它依旧还是这般苍翠。
仿佛不管他如何对它，它都能包容他。
李子矜抱起林小鱼带她飞去了树上。
找了个好位置，他坐下了。
树干有个位子正好让他们安安稳稳地坐下来。
“你看。”
夜色疏朗,几颗星星闪烁在夜色中，一轮明月挂在天上。
月光那般皎洁，此处正好能将那空旷皎洁的月亮看的一清二楚。
李子矜看着那这般夜色,原本暴虐阴戾的眼眸也好似被着夜色渲染了一般,渐渐变得平静而柔和。
他抬眸望天,此刻眼中不再倒映着阴霾,只是倒映着这迷人的夜色,这漫天的星星、这皎洁的月亮都进了他那双眼睛里。
纵使白日里，他的眼睛也只是温和平淡的，总不见今夜这般流光溢彩,仿佛世间所有的光彩都凝聚进了这一双眼睛里。
他看着那夜空，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神竟带了些纯粹与懵懂。
好似个带了点好奇看着夜空的孩子。
他从一旁折了一枝青翠的小枝叼在嘴里，嘴里轻唱起旋律悠远的小调。
那调子柔和而清远，萦绕在心头，就好似清风拂过，只觉得清爽而温柔。
林小鱼这才发现，这个看似暴虐阴险的人格，原来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我喜欢这里，每当我受人欺负了、心情不好了，我便会来这里，看看这里的景色，心情便会觉得开阔很多。”
“你…总是受人欺负吗？”
李子矜玩着枝叶的手微微一顿。
他的眸子微微一动，他想了一会儿，道：“以前有很多，现在少了。”
林小鱼认真地看向他，道：“…能说给我听听么？”
李子矜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儿时因为母亲不受宠，他在月鹰教没少受教中众人欺负，他父亲也因为厌恶母亲，对他的遭遇见而不理。
母亲总是对他说，要忍耐啊，就算别人对自己不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别人再如何伤害自己，也不能伤害别人，这一切都是命啊。
所以，即使她是会蛊的苗女，即使她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杀死那些背后算计她的小妾，即使她有千万种可以夺回父亲宠爱的方法，她却什么也没有做。
她觉得这是命，她认命了，所以她甚至反抗也没有一下，便被父亲凌虐而死。
是命么？
母亲在时，因为母亲遭受非议，他没日没夜被人驱使、虐打。
母亲死后，那个男人的那些妻妾更是越发恶毒的欺负他。
他被推入布满毒虫地山谷，受尽毒虫啃食，那些人就在一旁看着，脸上尽是讥讽的笑。
他在谷下奄奄一息，待了不知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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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满是绝望，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活下去的意义。
还好，最后是师父救了他。
这一切，是命么？
他垂下眼眸，好似漫不经心一般，道：“欺负我的人啊，最后都被我杀了。”
这些年来，他杀了那么多人，手里沾了那么多血。
好多人他杀了便杀了，也记不太清了。
有一个小婢临死前说，她曾在他关禁闭时偷偷给他送过饭，她求他放了他。
他其实并没有多恨她。
如她这般在月鹰教的小婢女很多，但是他还是将她杀了。
血滴在地上的时候，他想着，她是不是真的给他送过饭呢？
但是何必求他，杀戮已然成了他唯一的救赎，血流下来的时候，他心底浮现出扭曲的兴奋，他才觉得开心。
那段沉重的记忆，只有见证的人，全部死光，他才能获救。
那些人明明该死，那个呆子却每每都会觉得他做的不对。
他的想法，他和母亲一样。
旁人欺负他，他也只会忍耐，从不还手，他以为只要以德报怨，便一切都会无事了，武林便会平平和和的。
但是他不一样。
他厌恶极了所谓了忍耐，所谓的认命。
母亲的妥协并非善良，那只是因为软弱，他讨厌母亲的软弱，若是她肯为了他们的未来好好拼斗一番，他也不至于儿时过的这般凄凉。
但那个人却不这么觉得。
他啊，总是极其怀念母亲的温柔、善良。
他是那样的软弱、虚伪，什么武林大义，他却只想要自己快快活活的。
他厌恶所谓的善良，厌恶所谓的仁德，他和他完全不一样，所以他也厌恶极了那个他。
“还剩一个人。”
李子矜眼眸中略过一丝冷意，他笑着说道：“但是没关系，我总会杀了他。”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那个男人，他会让他在他手里受尽折磨痛苦，品味到极致的痛苦，如此慢慢死去。
“他那般虐打我和母亲，那些鞭子打在身上的感觉，那些刑具用在身上的感觉，那些毒虫在我身上啃咬的感觉…”他眼神渐渐透露出一些扭曲的兴奋，他道，“那可真痛快…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他的神色渐渐有些狰狞了起来，林小鱼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她清澈的眼眸注视着她，李子矜只觉得手心一凉，他眼底这才骤然平静了。
他收敛了眼中的神色，看向林小鱼，道：“我和‘他’完全不同。”
“明明我们都遭受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他不恨，为什么他不去报复？”
“他怀念母亲的温柔，我却只怨恨那个女人的软弱。”
“他维护所谓的仁义道德，自己活在武林盟主的头衔下一再妥协，我却只想自己快活肆意，厌恶极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
“我帮他报复了那么多人，他居然责怪我，想要把我永远锁在身体里。”
“他可真傻，他越是想要维护自己那光鲜仁义的表面，我便越是想要将这一切撕开给他看。”
“那些年受得痛、流的血，还少么….”说到“血”李子矜脸上露出一丝着迷兴奋的微光。
血淋淋的黑暗，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现实。
那个呆子，怎么就不明白呢。
见鬼的仁义道德，见鬼的武林大义，都是为了掩盖黑暗的假象罢了。
林小鱼在一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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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一个地方微微动了动。
李子矜和“李子矜”其实都是一个人罢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个人格，是不是也是因为白日里那个愿意为了武林献身一切的李子矜本身也是不甘愿的呢。
盟主的头衔有多重，他一心向善，以德报怨，是不是也会厌倦，也会怨恨那些曾经受害过他的人。
他好似不在意，但心底其实一直在压抑着吧，一面要求自己应当维护武林大义，自己应当善良正直，应该学习君子，以德报怨，但是另一方面，其实他也想不顾一切做一回自己吧，也会怨恨、厌倦。
儿时阴影一直盘旋在他心间，他一直压抑，一直压抑，这才会生生将自己逼出两个人格。
系统在一旁给她大致分析了一下。
看着这小小的山坡，她仿佛看见了很久以前小小的李子矜坐在山头上，孤单地望向夜空的背影。
恍惚间，小小的李子矜和如今这个满脸不屑愤恨的李子矜重合了。
那人轻轻握住她的手。
明明身型长大了这么多，但那人的眼睛却好似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安，一样的充满怨恨。
“不要将我们认错，不要靠近他，我很讨厌他。”
就仿佛在说什么讨厌吃的蔬菜一般，他的眉毛都蹙了起来。
“小鱼。”李子矜忽然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林小鱼看向他。
“我觉得很奇怪。”他眼中有些茫然，似是遇到了什么疑惑的事情。
“我突然不想要你的眼睛了。”
在夜色之中，他的眼睛那样亮，就好似突然发现了某个隐藏在深处的宝藏。
他将她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处。
“这里，”他道，“很胀、很暖。”
“在你看向我的时候，我觉得这里满的要溢出来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但骤然间又似是眼中有烟火点燃一般，忽然亮了起来，“但是，我觉得…很开心。”
他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满足的笑，似是小孩子得到了什么心爱的玩具。
“一想到你要是没有眼睛，就再也没办法看到我了，我就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李子矜又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说道，“我这里就有点酸，还有点涩。”
“我这是怎么了？”他双眸中带着迷惑。
这个李子矜，喜爱杀戮、视人命如无物、手上沾染了那么多鲜血，但是他却又有时单纯的像个孩子。
林小鱼沉默了一下，也疑惑似的轻轻蹙了蹙眉。
而此刻，他这般懵懂疑惑地看着他，眼神竟然干净得如同今夜这月色。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的眉眼在月色下更加美丽了，月色皎洁，她的乌发沐浴在月光下，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也好似更加好看了，他觉得心里跳动得越发厉害了。
他嗫嚅了下嘴唇，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似是吐不出来。
他看着那人清澈干净的双眸，忽然说道：“我是不是....喜欢你？”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心底有一股喜悦猛地涌了出来。
原来...
原来是喜欢啊...
他的眼睛骤然亮了。
亮的仿若天上的星星。
他抓住了林小鱼的手，道：“我..我喜欢你！”
他脸上的笑那般开怀，那般耀眼。
林小鱼被他抓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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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有微风轻轻拂过，不知名的野花传来很清幽的香味,地上的青草似是上好的茸垫,摸上去手感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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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李子矜忽然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林小鱼看向他。
“我觉得很奇怪。”他眼中有些茫然，似是遇到了什么疑惑的事情。
“我突然不想要你的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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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李子矜，喜爱杀戮、视人命如无物、手上沾染了那么多鲜血，但是他却又有时单纯的像个孩子。
林小鱼沉默了一下，也疑惑似的轻轻蹙了蹙眉。
而此刻，他这般懵懂疑惑地看着他，眼神竟然干净得如同今夜这月色。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她的眉眼在月色下更加美丽了，月色皎洁，她的乌发沐浴在月光下，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也好似更加好看了，他觉得心里跳动得越发厉害了。
他嗫嚅了下嘴唇，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似是吐不出来。
他看着那人清澈干净的双眸，忽然说道：“我是不是....喜欢你？”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心底有一股喜悦猛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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