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片瓜_全京城都在我这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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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片瓜

  明明是大白天,天色却昏沉。灰银色调的云在翻滚,周石身旁侍卫提着的旗子旌旗猎猎。

  夏菡喊的那一嗓子,却压过了一切的风声和嘈杂声,清晰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系统:【这开嗓好绝!可以去音乐大会场当主唱的水平!】

  那位官员一下子僵住,半晌才斥责说:“你们是想抗旨做逆臣吗!”

  夏菡冷笑道:“抗旨?抗什么旨,什么抗旨?你的话难道就是旨意了?三堂会审,难道必须要你这个收了潼州礼的人来带小姐进去?!

  “且不说苏家堂堂开国四王八公,现在苏家父子在朝,忠正自持,并没有你开口臧否的余地,光是我家小姐禀圣上旨意,前去潼地为三军监军,功名赫赫,连克两城,就没你置喙余地!眼下小姐受奸人所害,陛下受其蒙蔽,误以为小姐谋害忠良,小姐此番回京就为辩白。你如此逼迫,难道是要加入奸人之列吗!”

  那个官员还想怒斥什么,“你你你”了半晌,什么都说不出来。苏宝珠的侍女语气太凛然,他一个大理寺的小官,可连“奸人”都不够格去做。

  文的不行就武的,那位官员使眼神给禁卫,让禁卫们强抢。

  十来个禁卫,都有皇职在身,苏家的侍卫就算打得过,又哪里会敢阻拦?

  可禁卫上前还没两步,周石手一挥,前排的侍卫“唰”的一声,刀就亮了出来,闪烁着寒光,让人禁不住联想,这把刀杀人一定很快。

  苏宝珠在轿子里给夏菡倒了杯润喉茶,也不掀轿子,清清喉咙就笑道:“本小姐无辜受冤,正要带着证据面见陛下,洗清冤屈。各位,也不想本小姐这谋害忠良的罪名落实吧?”

  大理寺的那个官员还没听懂,就要说“陛下下旨,何来冤屈”,可禁卫们的脚步都缩了。

  他们确实不是皇上派来堵在城门口的,杀了他们,甚至不算是什么“害忠良”,甚至真的查下去,他们反而会遭受更大的灾殃。

  但上头的命令就是要他们堵在门口,最好把苏一小姐人连货物一起拉走。据说那批货物里有不得了的东西……当然,具体是什么不得了的,不知道。

  他们现在只是隐隐有预感,自己拦又拦不住,走也不敢走,苏一小姐仅仅是两句话,就让他们进退维谷。

  “我派人去禀报长官,你们先撑一会儿。”官员小声道。

  禁卫暗地里骂娘。他们原以为一介小姐的侍卫都会是软脚虾,却忘了这支侍卫是被拉去潼地拉练过的,看这些侍卫的眼神,甚至真的可能会把他们杀了。这要怎么撑?

  不过这一番热闹下来,城门的人渐渐聚得多了。看热闹的,被堵住路走不得的,还有特地来迎苏宝珠的,类别五花八门。

  门口甚至还有要流放出京的,被堵着出不去,监役还好,被扣着锁链的几个人却面带焦急,近乎崩溃。

  苏宝珠没有命令强闯,强闯城门也不好,进城门后反而会成为瓮中之鳖。不如先在城门耗着——实在耗不过,跑路都方便些。

  耗着也是耗着,她听着动静,让夏菡去看一眼。

  ——门口那大理寺的令丞和禁卫还不值得她掀开轿帘。

  夏菡出轿子看了几眼,回来后说:“那流放的几个人,瞧着像是北定王府里的奴仆,一房三房的都有,倒是不知道做了什么。”

  系统:【……我好像有点印象。】

  苏宝珠:【我还算记忆深刻。】

  苏宝珠记得,她刚出京城没多久,宋徵昕就递了信过来。自从苏宝珠陪着她把她那个和表弟搅在一起的未婚夫处理掉之后,宋徵昕和她的关系就愈发亲密,几乎不隐瞒什么,也不歪曲什么什么。

  她递信,说的是苏宝珠的事,她刚出京城没多久,就有人散布谣言,说女子哪里有做监军的,说她其实不是去做监军,而是去做军妓。其中牵连附会,造谣编撰,听着能让人当场给自己灌下三斤天麻水——天麻水治血液上涌导致的头疼。

  宋徵昕没有在信里写谣言具体怎么描述的,而是具体说是如何处理的。她和其他姐妹一起去查,没两天就查出来谣言来自北定王府的一房和三房的仆从。

  仆从好抓,王府里的主子有点难度,王府里主子背后的怂恿人更有难度。现在宋徵昕和她现任未婚夫(北定王长孙)在清理北定王府内部,顺带先按“诬告反坐”“仆告良罪加一等”的判案法让这几个仆从先流放去。逼北定王府里的一房和三房说出幕后指使。

  苏宝珠回来的日子说来真的巧,刚好撞上这几个被指使的喽啰被流放的日子。

  宋徵昕在未婚夫有事后迅速成长了起来,苏宝珠出京城这两个月,宋徵昕又是查谣言脉络,又是把宋文音塞去英县做县令。她没有说,但是还能从其他诗社成员的信里猜出来的是,她还得和自己母亲周旋——宋太太巴不得她关在宋府里等出嫁那天再开封。

  苏宝珠:【也不知道她查得怎么样了,她太难了。】

  系统:【宿主不想抽卡看看吗答案吗?】

  苏宝珠:【基本上和那堆证物里的名单一样,就那些人,没必要抽。】

  系统:【背后会有皇上的示意吗?宿主刚出京城……这个时间节点卡得太好了。】

  苏宝珠:【我不知道啊,不过应该没有。不至于,虽然发生了他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系统:【顺水推舟?】

  苏宝珠:【嗯哼。】

  这种事苏宝珠就没和夏菡说,免得凭空让她们担心。苏宝珠只又推了夏菡一杯润喉茶。夏菡说话气息足但是不爱说话,刚才那一嗓子其实挺难为她。

  她们悠哉喝了两口茶,等到监役努力在混乱中挤出人群,带着那几个仆从踏上流放之路。城门才又传出动静。

  “本官为户部侍郎马圆德,听说苏家姑娘要干净人接待才敢入城门。特地来把苏姑娘拎去三堂会审,并看看,苏家姑娘是何等大的口气,来判定其他人是不是干净人!”

  马圆德人如其名,肚子鼓起,像是一个大圆。面庞也因为圆润而撑开皱纹,显得皮肤细腻。他一开口,户部侍郎的身份一出,又显得威严甚重。苏承泽也是侍郎,刑部侍郎。

  夏菡见着,帘子立刻摔上,忍着不立刻骂出声。

  苏宝珠也摇头:“好歹换一个部的呢,工部和刑部都行,礼部也勉强可以,偏偏派了个户部的来。”

  夏菡听着只是摇头,苏宝珠看着夏菡,笑道:“你想骂什么就去骂,过了这儿街就没这个店,想骂要趁早。”

  夏菡犹豫了下,点头。苏宝珠清点证物的时候人手不足,夏菡很是一起处理了一部分。其中就有包括户部的,甚至可以说,很多都是户部的——

  土地兼并、人口流失、暗自加税,在潼地送礼的情况下,这些都有户部的人帮忙遮掩,让数据平抑。

  另外,户部每年都帮潼地申请各种受灾补贴,八一分成,户部的官员吃得是比马圆德的肚子还大。

  马圆德不是直接经手和撑腰的,撑腰的是另外一个户部侍郎。但马圆德这么理直气壮,说自己坦坦荡荡,也属实让夏菡震撼,震撼且愤怒。

  夏菡:“潼州的父母官每年送户部万两银子,有千儿八百的进了你的口袋,你这敢说自己是干净人?”

  马圆德眼皮儿都不眨,甚至因此自得,笑道:“千儿八百的,你也知道只是千儿八百。小姑娘娃娃的,不知道官场难混,礼物不收,人家还疑心你是不是有意要针对他呢!一点人情都不讲,也只有你这种还没出阁的姑娘,才敢这么不知羞地说出口!”

  系统:【这话也太重了,什么不知羞,未出阁……但凡是个真的普通小姑娘,能把人说哭的吧?不对,夏菡今年几岁来着?】

  苏宝珠:【比我大一岁,过年十四。】

  系统:【……!!】

  夏菡还在帘子外头,看不清她的神情。

  城门喧嚣,不少人都在看,甚至有百姓开始各执一词。声音隐隐透过帘子传来。

  “别说,清倔孤直的人在哪都混不开,还是圆融的能活得好——除非能混成冯家那样,让皇上记住。”

  “冯家算什么孤直?那冯家的女郎,心已经完全偏到苏一姑娘那了吧?”

  “是了吧,真的秉公执法的,大部分都很难混,我看着隔壁家的那个一郎,一十年前做的是个小吏,现在了,还是个硬邦邦臭石头一样的小吏。”

  “哼,说着孤直混不下去,但哪天求告无门的时候,谁又不是巴不得自己能遇到这样的人?拿个印鉴都要被吃拿卡要,就高兴了?”

  “不送礼,人为什么甘心帮你做这个?瞧着你年龄也不小了,脑子忒不灵光。都不说别的,千儿八百算什么?”

  可能是因为侍卫们的手上还拿着刀,离得近的都没敢就着“未出阁”的身份说三道四。这些话语已经够嘈杂了。嘈杂到夏菡咬牙开口。

  “潼西人忙逃乱,潼南哀嚎遍地,潼北千里无鸡鸣,这等把一地管成炼狱的潼州官僚,你说不好针对!

  “潼地去年送你的礼,价值达到一个庄子一年的收成,整个潼州一年税收的十之有一!你说就这千儿八百!

  “你上不能匡扶圣上,下不能造福百姓,终日饱食,蝇营狗苟,持禄养身,尸位素餐,有如枯木朽株,不堪,铜臭熏天,令人作呕。还敢在这恬不知耻,狺狺狂吠,沽名钓誉,自诩清流!”

  马圆德瞪大了眼:“你……”

  夏菡一句未停:“下地府后你的马家先祖会怒骂你败坏门楣,现在更是不配见我家小姐。不如速速滚回户部,让你的同类都尽早自缚受审,不会须臾就羞下黄泉!”

  夏菡一番话铿锵有力,一气呵成。马圆德一瞬间气都上不来,张口结舌,好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围观的那群人原先还有争论,听着夏菡的这番话,不免齐了心,大声喝彩。

  “说得好!”

  “是了,怕惹事就别当这侍郎,在这个位置上就得做事!”

  “呸,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才能惹得这一场骂!”

  系统也大夸:【好骂!】

  夏菡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应答,舒缓自己因紧张而加快的心跳和呼吸。

  苏宝珠问她要不要再喝一口茶,夏菡方才说的话已经够她之前一整天说话的量了。然而夏菡小声说了句不用。

  “奴婢要看着他狼狈离开,”夏菡低声说道,气息犹然不稳,“奴婢侥幸是家生子出身,但多少人是因为灾荒颠沛流离出来的呢?但凡有些心肺,就说不出他这种话来。”

  马圆德也确实狼狈离开。昌明街的人其他的东西不多,烂菜叶还是不少。人群中开始有人扔菜叶子,又有人呼和着说自己认识御史台的谁谁谁,现在就要派人去查他。

  前者有大理寺官员带来的禁卫帮忙挡着,但后者的话着实把马圆德吓一大跳,他再留不住,狼狈跑远了。

  ——跑到城门口的时候,还差点撞到来人。

  “苏……苏大人!”马圆德看见来人,被肥肉挤到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霎时一亮,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也不理会苏承泽实际上和他是平级了,更选择性遗忘了苏承泽出了名的宠女儿,逮着他就开始抱怨。

  “苏大人啊!你看看你家一姑娘,纵容一个婢女在这骂我!你来得正好,赶紧管管!”

  苏承泽是听到消息就匆忙赶来的,衣衫整洁,只是腰间玉佩和香囊的线已经缠在了一起。他被马圆德拽住的时候他还有些诧异,听完后定了定神,才蹙眉问道:“婢女?她怎么骂你了?”

  马圆德一瞬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下一刻才遮掩道:“说的很难听的话,我都不能复述!脏人耳朵!”

  “噢,”苏承泽舒展了眉眼,扯开袖子,温和道,“一姑娘的婢女不会说这种话,她说的大抵是实话,还请马大人有则改之。”

  马圆德不可置信地听着,就见着苏承泽不再理会他,带着两个侍从堂而皇之地穿过提刀而立的侍从。

  不仅如此,又有一行人也穿过人群,往苏宝珠那走去身后,这行人为首的虽然是女子,但跟的人居然也是禁卫。惹得周石差点拔刀。

  “不必,”苏宝珠掀开轿帘,踏矮凳走下轿子。

  她先是唤了苏承泽一声“爹”,而后看着带着禁卫的人,笑道:“公主殿下。”

  周石拿着刀的手一顿。身后跟着禁卫的公主装束简雅矜贵,面容很难用漂亮形容,更多的是气质大方,温和不惊。

  ……虽然是很温和的样子,但发怒起来,应该会更可怕吧?

  苏宝珠却已然戏谑笑问:“公主在这等多久了?”

  安平公主也笑:“一会儿了,听你侍女说着听忘了,那个户部侍郎像丧家之犬跑走了,才想起本宫该来迎你。你侍女说得很好。”说着,安平公主才朝苏承泽点头:“苏大人,来接她回去?”

  “殿下,”苏承泽一躬身,就道,“承蒙公主殿下厚爱,臣是要接她回苏府。”

  安平公主就道:“回去吧,先休息休息,其他的事休息好了再说。”

  刚才也有行礼拜见公主却完全被遗忘的佺公公:“……咳咳。”

  佺公公竭力做出冷漠的表情,提醒道:“此番押苏一姑娘进京是为候审,当送入大理寺的狱里,并没有回府休憩的说法。”

  安平公主直接没理他,对苏宝珠道:“你这么多箱东西怎么说,放苏府,还是放我这里?”

  苏承泽的眉心一跳,如今的安平公主可不是从前,就要开口提醒。苏宝珠却已经毫不客气道:“说真的,放苏府我还怕哪天要报失窃罪呢,放公主这就挺好。”

  安平公主笑道:“好!”

  佺公公:“咳!”

  苏宝珠道:“回头立个字据,如果放公主这里,这些东西还能没掉,那就得劳烦公主殿下去把这里头的人都抄家,把证据找回来了。”

  苏承泽好奇问:“多少人?”

  苏宝珠思索了下:“一百多人?“

  苏承泽:“???”

  按燕朝官职,一个部有品级能上大朝的官也就四五十人,这就一百多人?!

  安平公主眼皮子都不眨:“好,现在就立字据。立完字据你就回去休息先。”

  佺公公:“咳咳咳!”

  依旧没人理佺公公,安平公主进了轿子,刷刷刷就写了一行字,还摁了朱砂印做据,递给苏宝珠。

  苏宝珠神态自若地放自己贴身香囊里。

  佺公公深呼吸,深呼吸,竭力冷静。

  ——冷静不下来!该去找皇上告状了!

  目睹这一切的苏承泽:……

  苏承泽:一女儿这事搞的,可比之前大女儿想嫁太子的事大多了。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和爹说一声,做好跑路西南的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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