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天女火_最后的机武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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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天女火

  第168章天女火

  大街上,四面八方灯火顺着楠织云的身影拉出快活的影子。

  她手里捧着那只泥猫,仿佛是个第一次下河,捡着块漂亮石子的孩子。

  “我真的没那么想要,就是看看。”

  饶是这样,她仍旧如是说。

  “下次说这话前先照照镜子,怕你嘴角都裂开了。”吴钩淡淡地说,他的目光顺着人群游荡,半张脸藏在明暗不断变换的火光中轻轻一笑,“都出来了,干嘛还绷着自己呢,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玩开心点。”

  他们走过数不清的小摊,表演、唱戏、杂技,五光十色。

  这都是女孩不曾见到过的东西,她会为一个把脑袋卡在凳子腿下的滑稽老头笑出声来,也会被突然喷火的纸龙吓得尖叫。

  吴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漆黑的眼眸宛若瞧不出流向的暗河。

  或许这是第一次,她像现在这样,体会到作为一个普通人开心地活过。

  过去的每一天,在那狭小的世界里,年复一年,终日面对赤裸裸的讨好、逼迫和贪婪,以至于连她自己都习以为常,无奈接受被一次次伤害的事实。

  不论是戏剧还是表演,哪怕再吸引楠织云的,她也没有过想再看一次的表示,只是急匆匆地赶往下一个摊口,脚步越来越快。

  就好像想用自己有限的时间,将一切都体验一遍似的。

  “快点快点,没多少时间了。”

  那头清爽的短发在灯影下左右摆荡着,朝着他左右招手。

  “急什么,又不是没有下回了。”

  吴钩无奈地揉了揉眉角,可惜那个雀跃的丑小鸭只是做了个鬼脸,没有回应也没有听他的意思。

  他们走过一干干静静的小桌,上头只有一个摆满了竹签的木桶。

  “年轻人,求一个?我是西伯侯姬昌第三十六代传人——白戈,准的,不骗人。”

  坐在桌前的是个穿道袍的干瘦老头,瘦到见骨的胳膊挽着一只脏兮兮的拂尘,他一笑,红彤彤的牙膛上嵌着一排歪七倒八的黄牙。

  吴钩瞥他一眼,没有任何兴趣,只是身边的楠织云一副什么都想试试的模样,杵在原地没动。

  “假的,骗钱,他要真能算准,用在这里摆摊?”

  吴钩也不避讳,当着那老头的面就说了出来。

  结果那人也不生气,只是嘿嘿一笑:“姑娘挺活泼,是你妹妹还是小情人。”

  “妹妹。”

  “我就说嘛,可惜黑了点,还有斑。不过也没事,屁股大能生就行。”

  “老头你再乱说话我揍你了哈。”

  吴钩额头爬起一道青筋,他寻思这人这么做生意不得把自己饿死。

  “得罪得罪。”那老头像是知道怕了,脖子往后一缩,“那这样,我免费给你们算,作为赔偿怎么样?”

  楠织云闻言,眼睛眨巴着,可怜兮兮地望着吴钩。

  吴钩没办法,这些街上算卦的确有不少性子古怪,但今天这位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年头算卦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个小姑娘起了兴趣,他还免费送了。

  反正人说的不要钱,让她求去咯。

  他摆摆手说道:“想算就算嘛,掉不了块肉,开心就好。”

  “老伯,我要算。”楠织云说道。

  老头听完就要去拉女孩的手去看相,她心头一惊,下意识地不愿跟生人接触,双手一使劲差点给他推个仰翻。

  结果他倒也不生气,乐呵呵地掏个竹筒出来,说小姑娘你抽一根。

  楠织云握紧了那个竹筒子,轻轻倒转,落下一根签字,上头没有佛经没有签诗,只有歪七扭八的一个大字。

  失。

  老头看看签,又端详她的脸片刻,随后干枯的指头虚戳她道:“这可是凶卦,你将离开你所爱的人!”

  他两句话一出,楠织云脸色顿时煞白下去,要说平日里被人用上这套说辞,最多也就一笑了之。

  这一卦,来的时候太敏感了。

  “别听他瞎胡说。”

  吴钩在女孩耳畔低语一声,心下却不禁起疑。

  他一只关注着老头的细微举动,也觉得要是对楠织云有所图谋的人,怎么也不至于扮成这副样子来骗人,其次他更想不到任何能让女孩暴露身份的可能性。

  但这糟老头子的所作所为,要说是巧合,太巧了。

  “你是谁?”

  他眉头一皱,身子倾上前,一股吓人的凶色从那对漆黑的眸子里头窜出来。

  “哦哟,小兄弟你这命格我看也不好,天煞孤星啊!天煞孤星!跟你一起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那老头给吴钩这么一瞪,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干枯的手指头指着他的眉心,一个劲地叨叨不停。

  这“天煞孤星”四个字一出,却是震得吴钩心底一颤,他抿着嘴,眉眼间一丝飘渺闪过,倏地又变回了那个凶悍的小子。

  “神经病。”他闷闷地骂了一声,随后又问,“你到底是谁?”

  “我我我我开场就说了呀,老夫是西伯侯姬昌第三十六代传人——白戈,准的,不骗人,啊!我算卦都没收钱你可不能打我。”

  那老头整个人缩在他的木头躺椅上,手舞足蹈地胡乱挥舞着,一副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还一脚给自己的竹筒子也踢翻了,落出来的一根根签上边,写的全是些“病”、“死”、“离”之类,怎么看都不想是好事的字眼。

  “是个疯子,甭理他。”旁边一个肚皮从衬衫里往外漏的胖子听到动静后,挠着咯吱窝说道,“街上看他几天了,疯疯癫癫的,经常算卦不要钱,从没听他算出吉卦过,这不找揍么不是?”

  吴钩心下仍旧疑惑,他还是觉得太巧了,那疯疯癫癫的老头着实古怪得很。

  “你是从哪来的?”他又问。

  这回那老头则是完全听不见了,身子左右乱晃着,嘴里不停念叨着“痛失心爱之人”、“天煞孤星”、“天命不改人”。

  吴钩眉头一皱,他可没那耐心,于是一伸胳膊,越过桌子就要去抓那老头胳膊。

  谁知就在这时,远方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传来,连带着震动,一整条街上的盆盆罐罐纷纷落下,一地的玻璃碎片。

  他一扭头,只见乌青色的枪头撕破玲珑灯火!

  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自街尾最先出现异象,打雷般的声音自远方点点传来,一度叫来往行人抬头望向天空,担心是不是要下雨了。

  随后那声音倏地放大拉近,最先从空中翻腾着落下地面的罗素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袍子,鲜血、灰尘、海水,以及各种气味古怪的半透明液体在他的身上混杂出大团斑驳。

  随后另外两个同行者也一并从阴影下摔飞出来,在地面上砸出几寸深的土坑,短路的刺耳声响此起彼伏,连带着青色的电光在两人的衣角上带起点点焦痕。

  只是他们手里,寒光闪烁的武器仍旧紧紧握着。

  人群大乱,数不清的脚步四散,吃食、饰品、玩具零零散散洒落一地,被踩得稀碎。有人在奔跑中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被不知拿来的一脚直接踩断了小腿,艰难地呻吟着爬行。

  最后出现的,才是那杆野兽般的银枪,半条街上的光晕仿佛都被吸过去了似了,刺眼的流光汇聚成锐利的十字形。

  “这样在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不觉得不太好么,姜?”

  罗素一咧嘴,处于劣势的他脸上并未呈现困兽之势,只见大股深红色的丝线从他身下掠上半空,抽丝剥茧那板。

  那些细线迅速三两汇聚,组成大片大片不透光的红泊,细如蝉翼。

  “我有什么不太好的?光明正大捉贼呢,不敢露脸的又不是我,是不是。”姜沐霖一扭脖子,发出吓人的夸张骨响,随后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表情,“这就是欧罗巴的血种么,还是第一次见,听说你们拥有悠长的寿命,我在你眼里该不会是就是个小孩儿吧?”

  “我可从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小孩。”

  罗素苦笑,他一挥手,大片红色的利刃在空中翻飞,它们切开空气,几乎要将那个手持长枪的男人包裹起来。

  姜沐霖双臂齐抖,青色光华雷霆炸裂,撕碎漫天赤红。

  “可以了吧,姜,你想看的东西都看过了。”那个浑身破破烂烂的不勒颠人吞了口唾沫,“哪怕是绅士,被人一再逼迫也是会生气的。”

  “能生气是好事,比起那一船的死人来说,起码你还活着,是不是?”

  “你到底要怎样,再打下去,可就谁都无法收拾了。”

  “起码,等我替那些亡魂把心中这口恶气出了。”

  这句话音刚落,漫天红色如花散落,罗素一左一右两个倒下的人影缓缓站立,破碎的斗篷下,一切藏匿的东西都被灯火拆开伪装。

  没有脸。

  只剩一片被吞没在赤红中的钢铁。

  “有意思的玩意儿。”

  姜沐霖端详一瞬,随后飞身而起,青色大枪和漫天红光搅在一起,如入无人之境。

  几个影子闪烁交错,各种颜色混成一团,有的摊子上火油灯被打翻,大股火焰迅速蔓延。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吴钩走神了片刻,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疯疯癫癫的算命老头已经不知道被裹夹在人潮里,挤到哪儿去了。

  他盯着对峙的四人看了片刻,随后转过身。

  见到罗素的楠织云止不住颤抖,害怕、愤怒、痛苦,糅错的情绪在她内心蔓延。

  她眼神无光,左手下意识地使劲按住胳膊,五指用力到划破妆粉在胳膊上掐出一道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每当这种时候,深压心头的无力感都让她再度认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忽然间,一股暖意从掌心传来。

  “冷静,没有人是来找你的,谁也认不出你,不要怕。”

  吴钩沉沉的声音传入楠织云耳中,他的目光扫过人流,选择了一个方向,结实的肩膀在拥挤的人群中顶开一片足够的空间。

  拉着身后的女孩小步跑了起来。

  他想了想,又补上几句安慰的话。

  “别回头。”

  “记住,你跟周围的人都一样,没有人在追你。”

  “就算有,我还帮你。”

  这随性而发的话一句一句叩入心弦,听在女孩耳中,如同除夕夜里百家欢庆的宏宏钟响。

  楠织云感觉自己的视角变得有些奇怪,四散的人群、燃着的摊子、身后不远处兵戈交错的寒响,一切像是罩了层纱般朦朦胧胧的,仿佛跟她离得很远。

  她能感觉到的,只剩下那个漆黑双眼倒映火光的少年,那只拉着自己的手略微有些粗糙,但很温暖。

  他们在人群中穿梭,好像只是在趟一条刚没脚跟的河流。

  她有些迷迷糊糊,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少年的心跳,随后倏地回过神来,这是自己的。

  奇怪。

  耳畔风声、火声和铁响都被隔绝了,黑白红三色相间的路上,让她有种想要跟着身边的人,一股脑儿跑到尽头的冲动。

  她抬起头,身旁那张五官分明的脸被赤红色的光影勾勒得无比清晰,漆黑的眸子环顾打量,在为他们找一条安全的出路。

  此外再无别的心思。

  女孩抿着嘴,脚步跟着一同越来越快。

  他们跑了许久,直到再也听不见那吓人的铁响,欢快庆祝的纸灯都离他们远去,四下里的人群都变得零落。

  吴钩停下脚步,他听见身后女孩的喘气声越来越粗,这才停了下来,松开那只紧紧握着一路的手。

  他甩了甩一巴掌的汗水,神色沉稳地盯着他们逃来的远方,思绪不止,却没注意到女孩身上,藏在肤色下的微红一路爬到了脖子根。

  姜沐霖跟不勒颠商会的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能是什么原因?

  他老人家单兵武力确实在这座城市里可称第一,但不勒颠人这么些年的科技和积淀也不是吃素的。

  想不到原因,他当即转过身来,却看见楠织云低着头一声不出,只道是还在害怕。

  “没事了,他们找不到这来。”于是他温言安慰。

  “嗯。”女孩点了点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远方又是几声炮响,几簇橘红色的火焰迅速升上天空,在漆黑的夜幕下绽放出大团五光十色的花朵。

  每年的纸灯会,亥时正点,江松的主街上会燃放本市特产的天女火,为这宝贵的一天落下最后帷幕。

  女孩呆呆地望向天空,那张点着雀斑的脸被烟花映得红红白白。

  “漂亮么?”

  吴钩站在她的身后,轻声问,心想着今晚的经历该叫她放下些心中痛苦。

  骄龙洋行安排的车船,也快妥当了。

  “嗯。”

  她回过头,琥珀色的眸子在天光下仿佛透明一般。

  “以后,我还想看。”

  吴钩听了,心头随之一宽。

  历经多少风霜,查遍世间阴冷险恶的他,却没知觉自己无意间播下了另一颗种子。

  他不善感情,一直如此,有些事情多少年过去也未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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