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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第六站:“巴别”(02)

  真他妈不错的一天开始!

  清晨起来的时候,木慈洗了个脸,他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脸色苍白憔悴,不足为奇,毕竟整个晚上都没睡好,梦里还伴随血肉横飞的恐怖景象,无尽的恐惧跟愤怒一层层蔓延上来,将他彻底淹没。

  木慈的头痛欲裂,扪心自问何年何月又造了什么孽摊上这回事,沉重地呼吸着,既然他不想找医生,就只能靠自己的方式来缓解。

  他的方式就是去爬山放松。

  木慈住的酒店附近有座山,还有一条修得很好的公路,偶尔会有车开上去,他不知道那上面是什么,不过他喜欢解开谜题,特别是这种近在咫尺的谜题,只需要花一天或者几个小时,靠自己的体力,不需要耗费太多大脑就能完成的简单谜题。

  尽管这么说可能有点老套,可当木慈走到半山腰,发现一座墓园,还看到抱着花从车上下来的温如水时,他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冻结住了。

  厄运,只是从木慈的内心一闪而过的那些东西,它真的降临在这个女人身上。

  “木慈?”温如水惊疑不定地看过来,显然已经发现了他的身影,她并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抱着那束花,微微躬下身体跟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这才关上那辆贵得要命的车走过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太巧了。

  木慈瞄了一眼温如水怀里的花束,她显然是来拜祭什么人的,就像冥冥之中,他们被某种力量拉在一起,他干巴巴地说道:“我现在住的酒店就在附近,所以……我今天想来散散心。”

  车窗显然贴了遮阳膜,根本看不到里面。

  可木慈隐隐约约觉得昨天见到的那个人应该就在里面,他只是不想出现,也不想见到木慈,就这么简单而已。

  木慈很快就转回视线,这种频率的相遇对于某些罗曼蒂克的人来讲可以说是命中注定,但对更现实的人而言——无疑是跟踪的开始。

  我没有在跟踪你。

  他动动嘴唇,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疲倦地叹息,懒得辩解任何事。

  木慈对温如水确实有些好感,不过考虑到萍水相逢,他并没有打算让这种感情更持续更蓬勃发展下去的想法,因此他也懒得在乎对方怎么想自己,也许等到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他们就完全把对方抛在脑后了。

  最好是连带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就跟昨天一样,温如水接受了他说出来的所有话,还主动报上了自己的行程,她拨弄着那些芬芳馥郁的鲜花,总共有一大丛,斑斓的彩色包装纸跟粉色的绑带紧紧束缚着这些植物,免得它们东倒西歪地跑出来。

  少说得挖空半个植物园才能得到这么多花。木慈不由得腹诽,花满满当当地挤在温如水的怀里,它们还鲜活无比,从枝头剪下来大概不超过一小时,可想而知,也一定贵得离谱。

  “我来扫墓。”温如水说。

  木慈迟钝地点着头,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该说点安慰的话:“亲人?还是朋友……”

  “都不是。”温如水摆弄了下被喷过水的花,红润的花瓣湿漉漉的,像是无数双含情脉脉的泪眼,就像她的泪眼,“我从没见过他们。”

  “呃。”木慈说,“这是慈善吗?”

  温如水立刻被逗笑了:“也不是,要一起走走吗?我们可以边走边说,如果你不忙的话。”

  “我确实不忙。”木慈想跑,可是他的嘴言不由衷,他不能放这个女人一个人待着,去面对一座座冰冷的墓碑,他突然生出许多困惑来,确定自己根本不喜欢温如水,“那就请你带路吧。”

  不来电就是不来电,感觉是清晰的。

  很快,木慈就释然了,当不在乎温如水的评价跟想要帮助她这两件矛盾的事摆在一起时,完全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他只是想帮点忙,就跟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虽然这听起来很像天方夜谭,但千真万确,只是有一天……我的脑子里突然之间就多了些信息,再然后,我遇到一个梦里见过的人。”温如水转过来看着他,轻声道,“他就跟我梦见的一样,可是我确定我从来都不认识他,他也没有来过我定居的城市,巧合的是,他也跟我相同。人们通常把这个叫什么?”

  “曼德拉效应。”木慈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毫不犹豫,“集体错觉,有些人认为这是多元宇宙导致的记忆重叠,还有人认为就像是电影里的超能力者逆转时间,改变未来,可事情已经发生,被改变的时间仍然顽强地留下一部分无可避免的漏洞。”

  温如水只是静静看着他:“你认为是吗?”

  “我不知道。”木慈干脆利落地回答。

  他们很快走到了一座墓碑前,上面写着“罗密桑”,1998-2016,十八岁,没有照片。

  墓园的风很冰冷,穿过无数墓碑时,发出凄凉的呜咽声,木慈因运动而出的汗都被吹散了,他看着鲜艳的花簇拥在灰冷的墓碑前,生与死相隔得并不遥远,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土,这生机甚至就是从死地里生长出来的。

  “他怎么去世的?”

  “我不知道。”温如水说,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风吹得她的头发缓缓飘动,“我只是意外见到他,又见到另一个人,他大概就要来了,今天我耽搁了会儿。”

  耽搁。木慈不明所以,又很快恍然大悟。

  她遇到了我。

  另一个人在十分钟后姗姗来迟,他看着表,带着一束黄色康乃馨,察觉到两人的视线后向他们点了点头。

  “那是他朋友的墓,癌症。”温如水平淡无奇地解释起来,“黄色康乃馨代表永恒的友谊,不过在我来之前,他一直在给这位好朋友送玫瑰,直到遇见我,他撒谎说花店的花卖完了,可没有任何一个朋友会在人死去五年后还来送花,我想他们之间错过了。”

  木慈感觉到一点诡异跟违和:“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是这位墓主人的姐姐。”温如水不假思索地回答,看上去毫无半点愧疚,“人们埋葬某些人的时候,就准备开始遗忘他们,我跟他正好是两个例外,同类总是能让人们更快放下戒心,他告诉了我。”

  骗子!

  这两个字猖狂地在木慈大脑里回荡着,而温如水看上去全然无动于衷,根本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似的。

  太奇怪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如果情况正常的话,木慈应该找个机会赶紧偷溜,可是他没有,反而下意识问道:“他为什么否认?他不想影响自己的生活?”

  “不。”温如水别开眼睛,她没去看那个男人的哀悼,就像人们不会偷窥情侣接吻,夫妻的私语那样,“他只是不想利用死亡,利用一个没办法再开口的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没人的时候可以,但有其他的人了,就另当别论。他们不是爱人,他不能……不能让任何人那么想他的朋友。”

  那个男人很快就离开了,他在远处矜持地向两人点了点头,满怀疲倦与悲伤,支离破碎,然后慢慢踱步远去。

  温如水从庞大的花束里抽出几支花,放在了那位朋友的墓前。

  冷秋山。

  木慈看见墓碑上的名字,无动于衷,比起这个名字,更值得注意的是刚刚离去的那个男人,他也曾出现在梦里,模糊而遥远的一面,不过对方跟温如水不同,显然没有同步曼德拉效应。

  他对木慈还有温如水的出现,可谓全无反应。

  “我也梦见过他。”温如水忽然地出现在木慈身边,她离开了两人长眠的所在,回到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上,高跟鞋磕在石头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流露出一丝困惑,“可他……他完全不记得我,也不认识我。”

  木慈中肯地评价道:“并非每个人都会被卷入错误的记忆。”

  “可你在其中。”温如水看着他,眼睛微微发亮,“你认得我,你记得我,不是吗?”

  木慈一时语塞,找不到话反驳。

  “你想怎么做呢?”最终木慈只是问,“反正我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好去,只要你不把我抓到科学家的研究台上去,我倒是无所谓。”

  我该去看医生。木慈在心底提醒自己,然后绝望地待在原地,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从乱七八糟的梦开始,木慈的行为就被某些东西所推动着,情感、情绪、直觉、本能,随便怎么称呼,只除了理智。

  分明温如水刚刚已经展现给他撒谎成性的真面目。

  可他依旧相信这个女人。

  “我们得到的东西不同。”温如水轻柔地回答他,“我想拼凑出它的全貌,知道它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就像解开一个谜题。不管这些东西是什么,这种感情是什么,它都不是我的,也不是我经历过的,我想……”

  这次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我要找个办法剔除它们。”

  木慈脱口而出:“你看过医生吗?确定吃药不管用吗?”

  温如水并没有被冒犯,她颇为无奈地看过来,叹着气:“我去看过了,医生除了判断我有妄想症之外没给出任何有帮助的建议。我是想让我的脑子恢复过来,不是想让它们变得更混乱。”

  “我没办法帮你!我脑袋里出现的全是尸体。”木慈跟着她走下长长的阶梯,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它们就只是突然涌到我脑袋里!恶心得要命!而且不打任何马赛克,一波又一波,永远没有尽头!我却只能接受,你没办法想象那有多让人反胃,就像是几十个小时不停歇地看虐杀视频……我帮不了你。”

  木慈的声音越说越急,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倒计时,我不知道它到了之后会怎么样,也不想知道!”

  他从台阶上下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抑制又熟悉无比的痛苦涌上心头。

  糟了!

  木慈呼吸不上来气,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前扑去,像个碰瓷的那样趴在温如水的车上,他听见身边有人在叫,大概是温如水,她惊慌恐惧的声音嗡嗡在耳边作响,可一个字都听不清。

  他的四肢发软,全身无力,从车上滑下去的时候被人捞住了。

  恐慌从来没有过……木慈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他努力呼吸着,从来没有连着两天都发作过,然后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我在三岁的时候出过一次意外。”

  当木慈缓慢回过神的时候,他正靠在某个人的大腿上,车在匀速行驶着,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的主人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如果不是运气好,我想你现在看的就不止是两座墓碑了,死亡总是跟我们擦身而过——”

  木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对话显然没结束,可那个声音突然注意到了他,于是话题就绕到了他头上,语调轻柔戏谑,又让人有些心痒痒的:“哎呀,我们迷航的水手醒过来了。”

  温如水正在专心开车,她没办法转过头来:“他还好吗?”

  “看你怎么定义好了?”懒洋洋的声音又再响起,然后松开手,这让木慈忽然感觉到空落落的,好像身体的某个部分被一起带走,为了阻止这件事,他下意识重新闭上眼睛。

  手果然重新回到了他的肩膀上,当车子微微晃动的时候,木慈感觉自己的脸颊贴在对方的手腕上,这才明白过来对方在防止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受到二次伤害。

  “别跟我来这套。”温如水听起来很冷酷。

  “看起来还不错,像刚睡醒又准备睡个回笼觉的人。”那声音回答道,“我想他状态不错,不过还没准备好下一场风暴的降临。”

  温如水有点暴躁地为自己辩解起来:“我没想惹他恐慌发作好吗?!”

  “嘘——”他压低声音,语调揶揄又柔软,保持着一种令人喜爱跟烦恼的悠闲,“你要是一直是以这种态度跟他交涉,难怪他两天连着发作。”

  温如水的呼吸骤然粗重许多,木慈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笑。

  与此同时,木慈的脑海也回味过来,意识到某些事情:他都知道?可他为什么没出现,是在故意避开我?为什么?

  “如果你这么能的话。”温如水咬牙切齿,她开车时换下来的高跟鞋在摇晃时碰撞出沉闷的响声,“干嘛不自己跟他接触。”

  “我……”对方沉默片刻,轻声叹息着,“我在做心理准备。”

  温如水忍不住笑起来:“你总是要跟他打交道的,你知道吧?”

  那声音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低吟着:“他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却这样相似,简直……令人……”声音太轻,温如水并没能听到,而木慈也只是听得一知半解。

  木慈隐约觉得对方在观察自己,于是他睁开眼睛,陷入黑夜最璀璨的两颗星辰当中。

  从指尖开始,电流窜过木慈的神经末梢,他没有移开目光,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男人,几乎不能动弹。

  在水里灵活得像条白鲨的男人终于在陆地上尝到迷茫无措的滋味,他从没得到过相似的体验,只能从常识里一一筛选,将惊喜、渴望、怦然糅合在一起,显然就是一见钟情了。

  实际上昨天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剧烈的眩晕感在看到温如水的那一刻散去后,木慈本以为自己的表现差不多就是那样了,可并非如此,靠近对方后,比昨天更加强烈的感觉如同山上奔流而下的瀑布,片刻不歇地冲刷着他的感官,几乎阻碍住木慈的呼吸。

  不是恐慌那种窒息感,而是另一种,飘飘然的,仿佛往水底沉去时,四周寂静下来,无声无息。

  他能这么看着这个人一辈子。

  这是木慈出现幻觉以来的四十个小时内,感觉最好也最对的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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