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 八章_重生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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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 八章

  高橘子带着大儿子,天南地北的跑了一圈,给儿子置办了电影上那种带着轮子的箱子,给他买了四季衣衫还有个学习用的小小的录音机。这娘俩除了偶尔发个电报,一去就是一个半月不复返。

  等高橘子把儿子送到军医学院,自己颠颠的跑回万林市却发现,家里锅冷盆干,这一下,她美美的吓到了。幸亏邻居给她带了一个信儿,奶奶带着改霞回乡下探亲,老赵带着俩儿子跑到广州了,好像王家出事了。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高橘子,提心吊胆的等了一星期,赵建国才带着两个儿子回家。心情十分不好。

  话说,王希与母亲弟弟回到故乡,祖业房当时已经塌了。他们拿出所有的钱重盖了祖屋。王希妈妈刚去新单位报道,接着就是一病不起,那么大的打击,那个女人早就被压弯了。王希被迫辍学,带着弟弟熬了几个月后,无奈之下,跟着族里的族叔叔去搞走私香烟。他们那地儿,离香港很近很近。

  开始几次挺顺,他赚了不少。可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一次失手,被判三年有期徒刑,鉴于王希未成年,现在暂送少管所,待他满十八岁还必须去正式的劳改机构服余刑。

  赵建国带着内疚跟两个儿子赶到少管所,王希拒绝见他们,他们等了整整十天,王希就是不想见,听管教说,他心情非常不好,甚至有绝望的念头。

  没奈何之下,赵建国又去了王希家,这时,苏珍就病的剩下一口气,王瑞一夜之间长大了。在家里养家禽,给妈妈做饭。见到赵建国,王瑞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整整哭了三个小时都不带换气的。

  接下来的日子,赵学兵跟赵学军承包了王希家所有的事儿,帮他们把未完成的屋子上了水泥,图了灰。吊了纸板顶。赵建国是跑民政机构,跑当地武装部,法院公安到处走。又带着部队王路生前的几位战友,到处跑……最后,鉴于王家特殊的情况,终于是减了刑,王希十八岁的时候会被放出来,不用去相关单位服刑了。

  父子三人,瘦了几圈,灰溜溜的回到了万林市。赵建国回来与高橘子长呼短叹一番,早就把高橘子放炸弹的事儿放到了一边。对比王家,赵家的事儿就不算个事儿。

  老常回家后,知道王家出了事,就又立刻买了票,去了一次广州,不管苏珍如何拒绝,这一次,老常态度很是坚决,硬是放下五千块。王瑞要上学,苏珍要治病,这病不好治,苏珍已经有了轻度的精神抑郁症。老常是个扛过大伤害,大悲痛的人,对待这样的,他倒是有些方法,他先是给苏珍找了精神科的医生,又给雇了一个村里的老婆婆帮着洗刷照顾做饭,工钱直接给开到了王希十八岁出来。他带着苏珍每天送王瑞上学,接他放学,一来二去的,苏珍又有了主心骨,有了盼头……这样,老常安心的回到万林市。当年跟王路有感情的何止赵建国一家。

  这一年,所有的事儿都来了,高兴的,震惊的,悲痛的,都发生了。赵王俩家的孩子,面对了一次强迫的成长。

  回到万林后,赵学军,赵学兵开始给王希写信,赵学兵是一月一封,而赵学军是一星期一封。

  高橘子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到万林市后,她找到相关部门,将原工艺美术厂被拆迁推平的那块地租了下来,这合同一签,就是四十年。上一届领导的城市改革计划早就被搁浅,这一届领导根本无力盖一个工艺美术品厂出来。新的商城计划,无法招商,那么一大块在正街上千平方米的土地,只能拿工程布遮盖起来,空着实在难看。市委领导那是双手支持,巴不得的事儿,这得解决多少待业青年的问题啊。

  赵学军这次对高橘子不得不刮目相看了,自己的妈妈出去几年,转了一圈竟然学会借鸡生蛋了。她先贷款十万,又从干爹那里借了六万,自己把存的钱全部拿出来,大大小小的硬是合成二十万。

  接下来,赵建国的苦难日子就来临了。他看着媳妇的贷款手续,看着媳妇借老常钱的借条,那头发是一把一把的掉,嘴巴里的大泡是一排一排的起。这才四十五呢,一颗后槽牙就硬生生的着急的掉下来了。他看着媳妇不知道在天南地北认识的什么人。紧俏的钢材运来了,做柜台的木板买来了,大块的玻璃成箱的院子里码着。

  接着,赵建国忍无可忍,跟高橘子大吵一架,撕坏了家里所有的他俩人的合影,以示抗议之后,抱着被子回到了江关县委,发誓,绝对不回去了,叫那个臭娘们自己过算了。儿子他也不要,老娘等安生下来,他再接。

  高橘子找来工程队,将那个大空地磨成洋灰地板。又买来最便宜的水泥复合板。简易工棚用石棉瓦,就着钢栓,钢钉螺帽一个一个的连接了,改成成片的简易屋子。这些房子,可以预见,它必然冬冷夏热,可是,好歹也是屋子不是。

  这样,转眼的,通电了……一个自由贸易中心起来了。奇迹一般,从磨地板到中心大门建成,前后工期不到一个半月。高橘子没有后面十几年的那份见识,她也不懂招商,她就是一个人带着一个会计,在商场门口摆了一个桌子。明码标价,小商店一年一千五,大商铺的一年两两千八。大厅柜台一截一年二百。老工艺品美术厂职工房价七折,只租一年,一年后看行市涨价。租金先付六个月,剩下的六个月后再给。高橘子给自己剩了一间最大的棚子,有九十平方米。她准备开个大点的服装店。

  赵学兵,赵学军那段时间很忙,每天放学去帮着做生意,招租。晚上就睡在大院里打更,这两个人,自出生,也没受过这种罪,为了使来看房子的人满意,赵学兵,赵学军,还有改霞姑姑,每天要打扫一个巨大的院子,外加六十多间屋子。时不时的还要清洗后院的公厕,尽量保持这里最干净的环境。捎带还要擦柜台……就连奶奶,都快八十了,也要偶尔看下大门,怕小孩子进去打破柜台玻璃。老太太不知道贷款的事儿,就知道这是媳妇的工作,给人看大门,捎带打更。

  闵顺那家伙挺有意思的,他每天都带着一群人来干活。忙完,水都不喝一口的就走。倒是赵学兵发现自己那帮子朋友,从来没露过头,偶尔有人来转悠了一圈后就会说:“哎呀,学兵,你妈是资本家了,兄弟们以后的日子就靠你了。”这一次,赵学兵倒是有些感悟了。

  不要小看八十年代末期人们对经商的热情,有多少待业青年,有多少县乡里想来城里做点什么的人。高橘子的小商店们花了不到一个月全部租了出去。那可是大大小小的五十多间屋子,还有一个大厅百十来节柜台,虽然剩了一些位置不理想的,盖的太大没人敢要的。可是,高橘子的本钱回来了……

  这一段,家里大大小小,忙的个人仰马翻。赵学军这一冬季奇迹一般的,没着凉住院。人啊,就是活的贱,越累,越不得病。

  年前,一串鞭炮响,高橘子跑了一趟武汉汉正街,外带广州,去广州进货捎带看苏珍。她给王希送了好多衣衫,还有吃的,用的,留了一封信离开了。要说,赵建国堂堂男子汉,真的气性大,这一气就气到了年底,硬是没回家。

  高橘子把老厂的电工,烧锅炉的老工人,外加李科长都找了回来,大大小小的用了十来个工人。她整了个办公室,还给自己隔了一间经理室。假模假样的,大冬天每天带个墨镜,见了人就是嘻嘻一笑,翘起一个兰花指,摘下镜子,矜持的跟人握手。每一天,她就像跟时间赛跑,一副地球离开她,绝对不会转动的繁忙改革者的样子。每次看到妈妈这样,赵学兵跟赵学军就是一个冷战,转身就跑。实在不能看了,太可怕了,老妈变身了!

  这一次,赵家人才彻底的轻松下来。接着就是摆柜台,盘点,上货。年前的最后一个月,随着市委领导亲临金鑫自由市场剪彩开业,高橘子这个总经理,正式走马上任。

  赵学兵以前实在不理解,老妈多爱钱。现在他是理解了,金鑫啊,四个金啊,这爱钱爱到不遮掩了啊。高橘子的大服装店,摆在市场最前面,最好的位置,最敞亮的地儿,最洋派的衣衫,鞋子。她这店儿一开,连带着这自由市场档次就上去了。中国人,预备年货是对一年工作的发泄。打随着金鑫市场开业,那地方哗啦啦就火了。你看那院子里的五六家的美发屋,煤球子火一天一车的烧着给客人洗头烫发,水费都不知道用多少。院子里的保险丝一会一顶。你看人家闵顺自己开的那个磁带屋,门口一溜烟的学生在哪里买,买完不走,门口一顿乱蹦跶。总之一个字,火了……火的一个城的人,都知道,老赵家,发死了。

  高橘子十五天打一次电报给供货商,汇款,要货,忙的腿抽筋。大年二十九她才把商店托给服务员,叫老二赵学兵给看着,自己租了一辆车,颠颠的跑到江关县,去抓老头。

  这天,赵建国臭烘烘的从乡镇回来,一身疲惫的进了县委大院。一件院子,所有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睛看着他。他纳闷的看下四周,看门老段,神秘兮兮的指指他的卧室对他说:“赵书记,有个香港大姐噶,找你的么,我说不给开门,他们说能开么。我就觉得,不开门影响两岸三地关系么,那……那你切(去)看看,我门口看着么,省得到时候说不清楚。好……给你证明么。”

  赵建国吓了一跳,小跑着进了自己屋子,这一进屋子,哎呦,这大胡噜打的哦。他撩起门帘,看看院里堆了一堆人远远的看着。赵建国先是看到一双乳白色的高跟鞋,鞋底的鞋掌磨得很亮,铁商标都看不到了,看样子,这位港客大姐走了很多路啊。他又上前几步,看到这位大姐四仰八叉的戴着一副墨镜在睡觉,那口水滴溜溜的从嘴角向下滑。

  “你好?”赵建国大声说了一句。

  没人理。

  “咳……咳……恩恩!你好!”

  那位港客大姐,翻了一下身嘀咕到:“赵建国,给老娘滚蛋,别烦人……困死了……”

  哎?赵建国晕了,走过去,提溜起人来,摘下墨镜,擦去那一个血盆大口,哎呀,这红颜色抹的,跟吃了死孩子似的。

  “我说高橘子,你搞什么搞!什么东东……”赵建国晃悠了媳妇几下,看到老段他们目瞪口呆的在门口一脸好奇,他气的对门怒吼:“看什么看!我老婆!”

  老段唰的一下就闪了,他跑了一会,又颠颠的回来,好心的给赵书记放下棉门帘。

  高橘子呼呼大睡,这段时间她累得要死了都,她进了丈夫的屋子,一进来,闻着那股子属于丈夫特殊的味道,真是又臭又怀念,这一刹,她舒畅了,她收拾了一会屋子,抱着丈夫的被子闻闻,接着仰面朝天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高橘子是被扒的光溜溜的从赵建国的床上醒的。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拨拉开腰里的臂膀,左右看看,赵建国也坐起来,一脸滋润,洋洋得意,俺想,你个老婆娘,知道离了老子不行了吧!

  高橘子起来后,穿好衣服,提着个铁桶去厨房要了一桶热水,回来直接丢到炉子上热着。赵建国也起来了,他起来后,就是一顿唠叨:“橘子,回去后,家里开个民主会议,我会首先检讨,这段时间,对家庭关心不够,对子女爱护不够……这个问题,恩,我承认,我错了。那个,你那一摊,我想过了,去跟市委领导商量下,不然咱去省里,你知道我省里老领导们关系还是可以的,你别怕,咱一起想办法。”

  冲着丈夫笑笑,高橘子拿着布子给他把屋里擦的干干净净,接着提着一大盆脏衣服到县委院里的自来水口,就着就要过年的寒风,唰唰唰的一个小时,高橘子就把赵建国的床单被罩,衣服,窗帘全部都洗的干干静静。晾了一后院……她洗衣服的时候,那院子里的人都远远的看着,看了一会,又散了。

  坐在卧室的沙发上,赵建国端着一杯茶水,想着怎么给闯祸的媳妇擦屁股。这夫妻吗,本来就是丈夫爱老婆,管家里,这些天橘子可怜了,不过,闯这么大的祸,哎!自己的政治生命怕是到了尽头了。

  赵建国在感悟人生,回忆自己的政治生命这当口,高橘子回到屋里,把手放在炉子上的铁皮热水桶上暖了一会,回身关紧门,她提起一个放在一边的大旅行包来到赵建国面前,一个倾倒的动作,十块面额一叠子一叠子崭新的钱,哗啦啦啦……成堆儿的流淌在沙发上,满满的铺了一层钱……赵建国一口茶水喷到了棚顶。

  “这是借银行的十万带利息,这是借老常的五万不给他利息,剩下的是老娘年前赚的七万。赵建国,从明年十月算起,咱家每年收入三十六万,还是最低的。金鑫市场所有投入全部回本,现在,每赚一天,就是纯利,老娘一分!外债都没有。以后……你归我养,管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高橘子高高扬起她那颗骄傲的少妇之头,这一刻神采飞扬……

  正在厨房院子里烧火锅木炭的赵学军看着老妈进屋,她身后跟着自己的爸爸赵建国。爸爸就像踩在棉花堆里一样行走着,大门都没进好,直接撞在了门栏上。高橘子捂着嘴巴笑着,拉着他进屋,刚才他们去了银行,还有老常家。直到现在,赵建国还在做梦,他现在的工资不少,有二百多呢,但是跟家里现在有七万块,还是有巨大的距离的。

  赵学兵蹦起来,飞扑到自己老爹身上,赵建国顺嘴唠叨:“你都多大了?初二了,还粘人!”

  “爸,我妈欺负你了?”赵学军鬼鬼祟祟的问。

  赵建国冷静一想,可不就是被欺负了吗,他委屈的点点头,看着得意洋洋的那个背影。

  “爸,我支持你,别怕我妈,她可想你了,想的每天哭一次,真的。”赵学军悄悄的说。

  “恩?”赵建国眉毛一挑,看着儿子,赵学军立刻连连点头。

  “嗯……啊!恩!恩……橘子啊,把我行李提进来,叫人司机师傅家里坐。”他吩咐着,背着手进了屋。

  没一会,高橘子颠颠的跑出来,给丈夫提行李,亲昵的把人司机师傅迎进门。大过年的不好意思,高橘子送了人媳妇一件羊毛衫,北京那边的。(记住本站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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