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惜缘 2_宁渊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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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惜缘 2

  “主意是你定的……还是叶韩定的?还有……我怎么知道他能否保证姑姑的安全?”封皓只是朝戒备森严的中军大帐望了一眼,握着匕首的手有些漫不经心。

  司宣阳眼一眨,暗骂了一声“小狐狸”,笑呵呵地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担保明日之前你姑姑会回来。”

  封皓听完径直朝佐领的营帐走去,司宣阳还真怕他坏了事,忙不迭地小声喊道:“你干什么去?”

  “既然要演戏,那就真点好,敢对姑姑下手,我怎么会让他们这么简单就离开我洛家大营!”

  少年清朗的声音带了丝狠厉,手中匕首铿然入鞘,嗡鸣声突至,司宣阳看着封皓走远的背影,摸着下巴的手顿了顿,这小子……区区洛家的三军统帅,还真是委屈他了。

  祈天城里一间富丽堂皇的民宅内。

  宁渊看着放在桌上的衣物,伸手叩了叩桌缘,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准备替她换衣服的女婢脸色惶惶的,看着宁渊身上滴下来的水渍在地上晕散开来,讷讷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急忙跪了下去。

  叶韩走进来正好看到了墨山主这么一番不怒自威的景象,面沉似水的女子见到他眼睛眯了眯,叩桌的手也缓缓停住。

  “怎么还不快点换衣服,你这一身全沾了水,当心着凉。”叶韩一边说着一边散开了桌上木盒里的深紫纱裙,面上一片从容,甚至隐隐带笑。

  “给我换一套。”宁渊挑着眼瞥了他一眼,面色不愈。

  “你也知道北汗贵族女子门禁森严,除非夫婿陪同,鲜有能单独出门的。这身装扮情非得已,试一试又何妨?更何况女儿家穿裙乃天经地义,难不成……你不会?”

  叶韩面色端正,但眼底的笑意却显露无遗。宁渊盯着他手里的纱裙,神情暗了暗,眉一挑哼了一声道:“区区女子之物,我有何不会?”说完便站起身接过叶韩手中的紫裙走进了内室,跪在一旁的婢女也急忙端着手中的配饰跟了进去。

  叶韩摸了摸鼻子眉间升起了几许笑意,相识相交数十载,他还当真没见过这人闺阁碧玉的打扮模样。

  须臾,见内室人影晃动,还没回过神,雪白软履便映入了眼帘,叶韩抬头,微微一怔,眼中眸色骤深。

  当年他识得这人时,不过纤纤少年的打扮,七年厉兵戎马,一身常服从未改过,到底不知他竟错过了如斯模样的墨宁渊。

  一身深紫长裙,层层叠绕,慢走间摇曳及地,端是翩翩好佳人。只是……面前的女子眉眼高挑凌厉,纵使闺阁小姐的曼妙华裙,在她身上也穿出了挥斥方遒的端方大气来。

  只不过,这么一副气势走出去,恐怕还未看到好戏,便被商冠和耶律齐的探子给发现了。

  叶韩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朝她身后的婢女看了一眼,见满盒配饰丝毫未动,径直走上前,挑了一支黄金步摇斜斜插在宁渊头上,替她披上华贵的貂皮坎肩,微微一笑道:“这样就行了。”

  宁渊回转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如此一打扮,平添了几分富贵庸俗之气,和寻常大户人家的妻室亦差不多。再转头看叶韩一身北汗暴发户的模样,弯着眼朝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处民宅戒备森严,服侍的人也大多懂武,想来是叶韩早些年就布下的暗桩。

  “我吩咐司宣阳在洛家大营里为我们准备了两个替身,今晚商冠就会得知你我身受重伤,需拔营回云州治疗的消息。”

  洛宁渊和叶韩身系云州、岭南两地命脉,再加上叶韩如今乃是大宁帝位的继任者之一,若是出事洛家军的确有拔营返回的可能。

  “商冠此人极重钱财,每年都会拉拢有财有势的商贾入其门下,今日他在别庄里设宴,我们要去的就是这里。”

  宁渊稍一思索便知道叶韩打的什么主意,道:“那我们走吧,看外面的天色还早,如果来得及,晚上还可以赶回大营。”

  叶韩点点头,在她耳际系上面纱,引着她朝外走去。

  祈天城自数月前便驻下了数十万骑兵防守,但这里已百年未动兵戈,有天险可守,再加上耶律齐享誉沙场数十年,尽管大宁重兵危逼城外,城内却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豪华奢贵的马车停在了一座庄园前,宁渊掀开布帘见叶韩伸着手一副宠溺家室的模样身子一僵,但还是握着他的手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庄园戒备森严,门口的管家商荣看见两人一身富贵,疑惑地迎过来试探道:“不知……”

  马夫将一张请帖放在商荣手里,商荣打开一看,脸上疑虑顿消,恭敬道:“原来是大同钱庄的钱老板,快请进。”

  叶韩瞧都不瞧他一眼,神色倨傲地扶着宁渊朝里走。

  商荣皱着眉看了两人几眼,朝门后摆了摆手。

  “商管家,您有什么吩咐?”一个小厮从大门后钻了出来轻声问道。

  “大同钱庄的老板从来不参加任何宴会,也没人见过是什么模样,你去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不妥。”商荣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转身便去迎客了。

  庄园里布置奢华,前来赴宴的人非富即贵。叶韩领着宁渊在里面走,虽说惹了不少注视,但大多都对叶韩暴发户一般的装扮撇了撇嘴。两人正大光明地选了大堂里正中间的位置准备坐下,宁渊在马车上折腾了半晌,抬步便直接坐了下去,叶韩拉之不及,整个大堂里顿时一片安静。

  众人看见大堂中间蒙着面纱的曼妙少妇,眼底一片愕然,夫婿未入座,她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北汗男女等级极其森严,女子完全以夫为天,像这样忽视夫婿的做法已经算得上犯了众怒了。

  宁渊见众人目光不善,才想起北汗的这一风俗来。抬眼看叶韩站在一旁抱着肩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眼沉了沉,朝四周唯唯诺诺的女眷扫了一眼,正准备起身,却不想被人压住了肩。

  叶韩皱着眉,脸上挂满了担忧,握住她的手,半俯下身道:“夫人安心坐着就是,我年近二五才听闻大夫佳讯,岂敢让夫人忧心。”他说完眼神意有所指地在宁渊小腹上了打了个转,忙起身朝众人告罪。他这一出口,完全是北汗古语腔调,倒让众人有几分意外,毕竟只有一些传了几百年的老氏族才会懂得古语腔调。

  在座宾客忙不迭地露出几分心领神会的笑容,看叶韩的目光也没有了刚才的不屑,对宁渊的失礼也见怪不怪起来,毕竟北汗权贵对这般有了子嗣耍点小性子的娇客还是相当宽容的,更何况是来自古老世家的未来主母。

  宁渊闻言身子一僵,不动声色地垂下眼,被叶韩握住的手轻轻一动,一丝灵巧的内力猛地传入叶韩的四肢百骸,让他脸色蓦地变白。

  “夫君过虑了,府里妹妹个个姿颜芳华,妾身岂敢恃宠而骄,您还是坐下吧,免得让诸位看了笑话。”握着的手未松,那份内力更是源源不断地被送入叶韩体内。她如今虽不能以武力与人相拼,但这般小小的捉弄还是力所能及的。

  清朗的嗓音夹着柔软的娇喝,不禁让人身心愉悦,众人见这小夫人如此软中带刺,俱给叶韩丢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转过了头不再注意这对夫妻。

  叶韩腆了个笑脸打着哈哈小声道:“别生气,这不是情非得已嘛,还有,你可冤枉我了,我府里可没什么姐姐妹妹的!”

  宁渊放开他的手,朝大堂角落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道:“当然,后宫三千佳丽,自是不需要那些庸脂俗粉。”

  叶韩握着宁渊的手微微收紧,眸色骤然变深,看着她目光平静,面色自然,也放缓了语气道:“你倒想得长远,我这还没登基呢!”

  宁渊没有接话,只是淡淡道:“有人在看着这里。”

  “我知道,所以刚才才会用北汗古语腔调说话,他们不会怀疑的。”北汗古语腔调除了一些隐世的古老世家知晓外早已失传,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带着宁渊进入戒备森严的祈天城的原因。

  以他们两个的阅历,别说进一个小小的祈天城,就算是北汗国都,也不见得能被拆穿。

  候在角落里的小厮朝这个方向看了几眼后慢慢退了下去,大堂外的商荣听到他的禀告,眼底的怀疑也彻底消失,摆了摆手让小厮退下。随即站在大堂入口处招待客人,神情完全松懈了下来,面上划过几分倨傲。

  也是,祈天城里戒备森严,北汗探子就算是再不惜命,也不敢这么胆大妄为地登堂入室。

  片刻之后,堂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商冠簇拥着一群侍卫走了进来。宁渊抬眼一看,微微有些了然,难怪商冠的原配能瞧得上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寒民,这个坐拥祈天城数十年的城主的确有潘安之貌,尽管年过不惑,依然丰神俊朗。只是眼底隐含的一丝阴鸷破坏了面上的儒雅之气,让人观之不喜。

  “诸位能赴今日之宴,商某感激不尽,待打退了那洛家小儿,定当再设宴和诸位尽兴。”

  不过一些客套之词,如今兵临城下,商冠今日所为也是为了稳这一干商贾的心罢了。众人不敢拂了他的面子,尽管有些担忧,但面上都未显露出来,只一个劲地说些“大人厚爱了”之类的话。

  受众人奉承,商冠脸上也满是笑意。宁渊看了一眼,商冠位居高台,不少死士在他身边守着,就算叶韩有安排,怕是也未必能如愿,正这样想着,守在大堂入口处的管家已经近到了商冠身边,他低语几声,商冠闻言一肃,抬步朝叶韩这边走来。

  台上距叶韩之位不过数步,商冠留下侍卫一人走来,叶韩笑着望向他,并未起身,只是扣在木桌上的手轻轻敲了一下。

  突兀间,一道剑光闪过,直直地朝商冠袭来,他面色大变,躲之不及,右肩被刺中,鲜血顿时直涌。

  堂中宾客见此情形俱是大惊,四处逃窜躲避,不过一会儿,高台上的死士便和涌入大堂的刺客缠斗在了一处。

  刀光剑影,双方皆是不死不休之势,叶韩拥着宁渊站在堂外回廊阴影处,瞧了个分明。

  “这些人武艺不俗,是你早就安排好了的?”

  “嗯,他们早些年就潜进了祈天城。”正说着,一个死士从窗户里被扔了出来,叶韩拉着宁渊退了几步,朝里看了一眼眯着眼道,“快完了。”

  宁渊望着里面,朝站在高台上神情暗沉的商冠瞥了一眼,隐在面纱下的嘴角勾了勾:“不错。”

  刺客再怎么勇悍,也敌不过源源不断的士兵围攻,才半个时辰,就只剩下一个刺客在拼死顽抗。

  “留活口。”商冠的神情阴鸷,冷声吩咐了一句。站在他身后的管家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伴着一声清脆的剑鸣,最后一个刺客在猝不及防下和一个死士同归于尽。商冠把手边的杯盏扫落在地,冷哼一声:“搜身。”

  一旁的士兵上前扒开刺客的衣物搜寻了一番朝商冠抱拳禀告:“城主,此人身上印记全无,不过佩剑却是大宁洛家之物。”说着便将刺客的佩剑递了上来。

  云州洛家铸剑一向锋利偏薄,刺客用的正是这种,商冠摆了摆手,正准备说话。他身后的管家却是面色微变,在商冠耳边轻语了几句,商冠神情猛沉,看了那剑半晌才朗声对着堂外惊慌失措的宾客道:“诸位,今日商某待客不周,下次定当设宴赔罪。”

  众人一听这话便知是送客之词,纷纷表示无碍后出了别庄,叶韩扶着宁渊回到马车上,看着越来越远的别庄,宁渊解开面纱,看向对面的叶韩淡淡道:“怎么回事?”

  “剑式铸造得虽然和洛家的一模一样,但铸剑的材料却是北汗南郡的红石矿。”见宁渊微微挑眉,他弯着眉角补了一句,“南郡是耶律齐的属地。”

  商冠疑心甚重,如此一来,就算洛家和耶律齐都有嫌疑,但他也一定会怀疑和他有着纠葛又掌管着祈天城军务的耶律齐。

  宁渊看着面前运筹帷幄的青年,拿起小几上的浓茶抿了一口:“其实根本不需要我们来,你带着我进祈天城干什么?”

  “你身子不好,多出来走走有益身体。”

  宁渊想起刚才堂中的一幕,握住茶杯的手一顿,眯着眼斜了过来。

  叶韩只是摸着鼻子微笑,眼底一片坦荡。

  城外洛家大营里一片兵荒马乱,清河看着自中军大帐里端出来的血水,急红了眼就要往里闯。封皓拉着她,沉着声道:“清河姐姐,军医已经在治疗了,你别急。”

  “什么别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现在用不得内力,若是出了事怎么办?还有……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捉住最后的那个刺客?”清河冷静下来眼底也现出了几许狐疑,回忆刚才的情形质问道。

  眼见瞒不住,一旁守着的百里询也是一副不罢休的模样,封皓只好对着他们低声嘟囔了几句,话还没说完,清河就已经咧开了嘴,长舒了一口气。

  “小皓,那你知道叶韩把师父带到哪里去了?”百里询总觉得这次见面后的友人有些异常,当即问道。

  “不知道。”封皓摇摇头,站直了身子朝河对岸的祈天城望了一眼道,“不过你放心,总归不是去了祈天城就是了,其他的地方,他定能护得姑姑安全。你们下去准备准备,今晚我们佯装撤退。”

  临近傍晚,在马车上晃荡了一会儿的宁渊看着自河对岸放出的焰火,对着青年笑道:“你等的东西到了。”

  与此同时,商荣也匆匆走进了商冠的书房,低声回禀:“城主,那边有消息了,洛宁渊和叶韩重伤,洛家的军队正在准备撤退。”

  商冠阴鸷的脸上现出了几分喜色,不顾肩上的伤猛地站起身道:“真的?”回过神来才觉得有些奇怪,疑惑地眯了眯眼,“洛宁渊乃三军统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得手,消息可准确?”

  “城主,刚才蔡统领传讯回来,除了他全军覆没,想来不会有错,若是洛宁渊和叶韩没有受伤,洛家大军也用不着撤离城下了。”

  “你说得很对,叶韩现在身系大宁国脉,若是他出了事洛家也担不起责任。哼,耶律齐肯定是查到了超儿和我的关系,竟敢对我来阴的,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大将军是不是还有命去守我的祈天城!去吩咐一声,让郑副将来见我。”

  商荣知道这郑副将是商冠的心腹,低下头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城里城外俱是硝烟弥漫,暗流涌动。月色降临之时,宁渊和叶韩总算回到了大军东面的荒山湖泊里,待换好了准备在一旁的衣物,守候在一旁的大黑马见到两人撒着蹄子奔过来转圈,叶韩摸了它两下,它哼哼了两声转到了宁渊面前。

  宁渊看着好笑,拍了它一下,大黑马享受地眯了眯眼,半跪了下来,宁渊眨眨眼,一个跃身跨了上去,朝湖边的青年朗声道:“既然叶帅如此清闲,又无如花美眷苦苦相候,不如步行回营好了。”说完一拉缰绳,朝山外奔去。

  清冷的月光下,马上的女子红衣如火,芳华绝代,一如当年。

  叶韩敛神而立,面上的那抹笑意终是缓缓变淡,直至消失。如果可以,余生的每一日都只望如此,相伴左右,言笑肆意。

  只是……他们终是错过五百余载,亦不复当年。

  “行了,时间一到我自然会走,我封凌寒还不屑夺了别人的躯壳来重活一世。”

  清冷的声音响彻在碧绿湖边,一身玄衣的男子神情微凛,看着渐渐远去的一人一马,眼底一片苍凉孤寂。

  阿渊,如你所愿,封凌寒为友一生,绝不逾越半步,当初如是,此时亦然。

  与此同时,南疆平素城下,封显擦了擦盔甲上的血迹,就着火把朝城下拼死苦撑的楚凤熙看了一眼,举起长枪大吼:“出兵。”

  三军齐应,冲向了烟火四起的平素城。片息之间,楚凤熙就被淹没在了洪流一般的敌军中,至此一战,南疆三公主身死,南疆门户大开,千里之内,再无一师可挡岭南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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