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年若枕三生梦（二）
被禁锢了千万年的恶灵们好久没有嗅到这么鲜活的气息了,而且是冥界所没有的仙气,他们恶饿鬼扑食般一哄而上,疯狂地撕扯着未?的身体。
未?感觉自己被撕成了千万的碎片,锥心刺骨的疼痛深入她的每一寸血肉,她几乎昏死过去。
“仙子！”
“希夷仙子！”
天将们焦急的声音一遍又一边回荡在未?的耳边,她没有回答,依旧保持着从容淡定的微笑。她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就算生生世世在这里受煎熬,也好过让她永远忘记他。跟忘记他的痛苦相比,这样的结果又算得了什么呢。
恶灵们贪婪满足的声音,河水荡涤尘埃的声音,天将们呼喊她的声音,交织成一起,混混沌沌,再也分不清楚,腐臭糜烂的气息将她吞没,永远堕入黑暗……
睁眼,身边是彼岸花血一样鲜红的花瓣。恶灵们的咆哮声已经不在,可是那种黑暗的恐惧却还是在她身边挥之不去。一想到忘川中那股糜烂的恶臭,她几欲做呕。因为她的这一个动作,牵动了每一寸肌肤,疼痛从骨子里向外蔓延。
“未?,你这是何苦！”幽幽的声音从她身旁飘过来,伴随着一声叹息。
未?转头,身披黑纱的女子正站在离她不到一丈的地方,五官精致美丽,眼神却是凄凉的。她长及脚踝的黑发被风吹起,拂在彼岸花的花瓣上,显得妖冶而诡异。
“姐姐？”未?声音嘶哑,“为霜姐姐……”
孟婆蹲下身子,爱怜地抚摸着未?的长发：“我们姐妹二人已经有万年没见了吧,不曾想到再次相见,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为霜一定对她非常失望吧。
她和为霜是亲姐妹,万年前天帝命她们看守无忧泉和忘川河,身为姐姐的为霜甘愿选择阴暗的冥界,为的就是把留在天界的机会让给她。所以,她成了天界最高洁的希夷仙子,而为霜只能是永生永世守在奈何桥边的孟婆,再也见不到天日。
为霜牺牲这么大,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换做是谁都会痛心的。
未?心里清楚,天将送她转世的时候,为霜之所以不出来与她相见,是怕她难受。
“姐姐,是你救了我？”未?垂下眼睑,“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救你？哼,如果你不是我妹妹,我才懒得管你！为了一个男人你就寻死觅活的？早知道这样我根本就不应该让你留在天界！”
“可是我爱他！”
“你爱他？就因为这样？”
“是,就因为这样。”
为霜摇摇头,淡淡地,不情不愿地道出一个事实：“他没死,所以你也不必再为他揪心。倒是你,往忘川中这么一跳,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未?没有去注意为霜后半句话的意思,一听说宣离没死,她的眼睛如黑夜中忽然亮起的明灯,里面似有烛火在跳跃：“他没死？宣离没死吗？这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他……”
“你亲眼看见他被五道天雷劈中,灰飞烟灭,是吗？你还强行逼出了自己的一魂一魄,为他守镇天剑,是吗？”
“我……原来你都知道。”未?低下头。
押送她的那两个天将还算通情理,允许她在来地府之前去天魔渊见了宣离最后一面。宣离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他甚至不愿正眼看她一眼。
她看见宣离被绑在天柱上,心几乎痛得扭曲了,恨不能替他承受一切。而宣离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了句“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吧”,那时候她第一次质疑,自己活那么久是为了什么。
她非常妒忌被宣离插在天魔渊边的那把剑,在他心中,她还没有他的剑来得有分量。在临死之前他希望镇天剑陪着自己,却根本不想看见她。
那时候,她下了一个决心。既然宣离那么爱他的剑,那她便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在宣离死后将镇天剑据为己有,她要生生世世替他守着镇天剑。
趁天将不注意,她忍着锥心的疼痛从体内撕裂出了一魂一魄,放入了镇天剑之中。她的脸因为痛苦变得和身上的衣服一样苍白,可她还是很开心,她总算能为他做这最后一件事。
可是没想到,这一切还是瞒不过为霜,她最亲密的姐姐。
为霜轻蔑地笑笑：“宣离是什么人？他可是足以震慑六界的战神！天帝要坐稳他六界主宰的位子,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宣离！哼,所谓的灰飞烟灭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宣离还好好地活着,在这场变乱中唯一无辜枉死的只有你！可笑你还傻乎乎地往忘川河中跳。”
“那么宣离他……”
“你离开天魔渊不久,天帝就派人带走了他的元神。千年一次的轮回,现在他怕是已经在凡间的某个地方出生了吧。”
“他没死,他没死……”未?喃喃,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溢出眼眶。她慢慢地走到三生石旁,“他没死就好,等有朝一日他重新回到天界,镇天剑一定会重见天日的。姐姐,你知道吗,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我替他守住了镇天剑！”
“那么你自己呢？”
“我？”未?低下头,好像不是在说她自己,“对啊,我怎么忘了,我现在已经是孤魂野鬼了。”
为霜愣了一愣,原来未?已经注意到了,难为她还能如此淡然。
早在跳入忘川的那一刻,未?的躯体就已经被恶灵啃噬干净,永远留在了那个世间最污浊的地方。她现在少了一魂一魄,连正常的鬼魂都算不算,更别提投胎转世了。
为霜是看守忘川的人,在万年的岁月中她已经麻木,忘川的腐臭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那些恶灵对她也忌惮三分。放眼六界,除了十殿阎罗之外,也只有她能把未?从忘川中带出来。
未?说：“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不用被洗去记忆,不用被贬入凡尘,不用再忘记他……姐姐,就让我陪着你吧,以后千年万年,我们姐妹可以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为霜叹了口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还是放不下宣离,想在这里等他轮回转世,对吗？别说他已经忘了你,就算他还记得你,你以为他会感激你吗？他只会觉得你傻！”
听到这句话,未?的眼神忽然变得凄凉无比,她说：“我现在是孤魂野鬼了,我的灵魂也是残破不堪的,冥界的阴风会慢慢磨去我的灵气,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他。姐姐,你帮帮我吧。”
“我是不会帮你的！”
“姐姐……”
“别说了,招魂使者马上要领一批亡灵来投胎,你先躲一下,我走了。”
“姐姐！”
为霜头也不会地走了,她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来。宣离带给未?的伤害已经太多,未?是她唯一的妹妹,她可不想未?连鬼都做不成。
可是为霜怎么也没想到,她终究还是狠不下这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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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感觉自己被撕成了千万的碎片,锥心刺骨的疼痛深入她的每一寸血肉,她几乎昏死过去。
“仙子！”
“希夷仙子！”
天将们焦急的声音一遍又一边回荡在未?的耳边,她没有回答,依旧保持着从容淡定的微笑。她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就算生生世世在这里受煎熬,也好过让她永远忘记他。跟忘记他的痛苦相比,这样的结果又算得了什么呢。
恶灵们贪婪满足的声音,河水荡涤尘埃的声音,天将们呼喊她的声音,交织成一起,混混沌沌,再也分不清楚,腐臭糜烂的气息将她吞没,永远堕入黑暗……
睁眼,身边是彼岸花血一样鲜红的花瓣。恶灵们的咆哮声已经不在,可是那种黑暗的恐惧却还是在她身边挥之不去。一想到忘川中那股糜烂的恶臭,她几欲做呕。因为她的这一个动作,牵动了每一寸肌肤,疼痛从骨子里向外蔓延。
“未?,你这是何苦！”幽幽的声音从她身旁飘过来,伴随着一声叹息。
未?转头,身披黑纱的女子正站在离她不到一丈的地方,五官精致美丽,眼神却是凄凉的。她长及脚踝的黑发被风吹起,拂在彼岸花的花瓣上,显得妖冶而诡异。
“姐姐？”未?声音嘶哑,“为霜姐姐……”
孟婆蹲下身子,爱怜地抚摸着未?的长发：“我们姐妹二人已经有万年没见了吧,不曾想到再次相见,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为霜一定对她非常失望吧。
她和为霜是亲姐妹,万年前天帝命她们看守无忧泉和忘川河,身为姐姐的为霜甘愿选择阴暗的冥界,为的就是把留在天界的机会让给她。所以,她成了天界最高洁的希夷仙子,而为霜只能是永生永世守在奈何桥边的孟婆,再也见不到天日。
为霜牺牲这么大,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换做是谁都会痛心的。
未?心里清楚,天将送她转世的时候,为霜之所以不出来与她相见,是怕她难受。
“姐姐,是你救了我？”未?垂下眼睑,“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救你？哼,如果你不是我妹妹,我才懒得管你！为了一个男人你就寻死觅活的？早知道这样我根本就不应该让你留在天界！”
“可是我爱他！”
“你爱他？就因为这样？”
“是,就因为这样。”
为霜摇摇头,淡淡地,不情不愿地道出一个事实：“他没死,所以你也不必再为他揪心。倒是你,往忘川中这么一跳,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未?没有去注意为霜后半句话的意思,一听说宣离没死,她的眼睛如黑夜中忽然亮起的明灯,里面似有烛火在跳跃：“他没死？宣离没死吗？这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他……”
“你亲眼看见他被五道天雷劈中,灰飞烟灭,是吗？你还强行逼出了自己的一魂一魄,为他守镇天剑,是吗？”
“我……原来你都知道。”未?低下头。
押送她的那两个天将还算通情理,允许她在来地府之前去天魔渊见了宣离最后一面。宣离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他甚至不愿正眼看她一眼。
她看见宣离被绑在天柱上,心几乎痛得扭曲了,恨不能替他承受一切。而宣离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说了句“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吧”,那时候她第一次质疑,自己活那么久是为了什么。
她非常妒忌被宣离插在天魔渊边的那把剑,在他心中,她还没有他的剑来得有分量。在临死之前他希望镇天剑陪着自己,却根本不想看见她。
那时候,她下了一个决心。既然宣离那么爱他的剑,那她便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在宣离死后将镇天剑据为己有,她要生生世世替他守着镇天剑。
趁天将不注意,她忍着锥心的疼痛从体内撕裂出了一魂一魄,放入了镇天剑之中。她的脸因为痛苦变得和身上的衣服一样苍白,可她还是很开心,她总算能为他做这最后一件事。
可是没想到,这一切还是瞒不过为霜,她最亲密的姐姐。
为霜轻蔑地笑笑：“宣离是什么人？他可是足以震慑六界的战神！天帝要坐稳他六界主宰的位子,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宣离！哼,所谓的灰飞烟灭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宣离还好好地活着,在这场变乱中唯一无辜枉死的只有你！可笑你还傻乎乎地往忘川河中跳。”
“那么宣离他……”
“你离开天魔渊不久,天帝就派人带走了他的元神。千年一次的轮回,现在他怕是已经在凡间的某个地方出生了吧。”
“他没死,他没死……”未?喃喃,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溢出眼眶。她慢慢地走到三生石旁,“他没死就好,等有朝一日他重新回到天界,镇天剑一定会重见天日的。姐姐,你知道吗,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我替他守住了镇天剑！”
“那么你自己呢？”
“我？”未?低下头,好像不是在说她自己,“对啊,我怎么忘了,我现在已经是孤魂野鬼了。”
为霜愣了一愣,原来未?已经注意到了,难为她还能如此淡然。
早在跳入忘川的那一刻,未?的躯体就已经被恶灵啃噬干净,永远留在了那个世间最污浊的地方。她现在少了一魂一魄,连正常的鬼魂都算不算,更别提投胎转世了。
为霜是看守忘川的人,在万年的岁月中她已经麻木,忘川的腐臭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那些恶灵对她也忌惮三分。放眼六界,除了十殿阎罗之外,也只有她能把未?从忘川中带出来。
未?说：“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不用被洗去记忆,不用被贬入凡尘,不用再忘记他……姐姐,就让我陪着你吧,以后千年万年,我们姐妹可以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为霜叹了口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还是放不下宣离,想在这里等他轮回转世,对吗？别说他已经忘了你,就算他还记得你,你以为他会感激你吗？他只会觉得你傻！”
听到这句话,未?的眼神忽然变得凄凉无比,她说：“我现在是孤魂野鬼了,我的灵魂也是残破不堪的,冥界的阴风会慢慢磨去我的灵气,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他。姐姐,你帮帮我吧。”
“我是不会帮你的！”
“姐姐……”
“别说了,招魂使者马上要领一批亡灵来投胎,你先躲一下,我走了。”
“姐姐！”
为霜头也不会地走了,她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来。宣离带给未?的伤害已经太多,未?是她唯一的妹妹,她可不想未?连鬼都做不成。
可是为霜怎么也没想到,她终究还是狠不下这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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