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页_欲爱溺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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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页

  辜骁意识到这点时,人已经把一只拖鞋跑飞了,非周末的上海午后街头,车辆塞满道路,水泄不通,心急如焚的Alpha索性打开的士车门跳下,开着手机导航人工前进,熟透了的法国梧桐叶落雪似的往下飘,金色的叶片宛如一把把暗器飞刀,总是命中辜骁的眼角和面颊,仿佛故意要阻碍他迈向胜利的终点。

  小马接完管家的电话才知道自己马上就能见到卢家的准姑爷了,这位背地里被家仆们骂了千百回的负心汉居然主动找上门来扬言要负责了,真是柳暗花明又匪夷所思。但是抬手一看表,指针已滑到三点三十五分,手术室的红灯已经亮起,一切迫在眉睫,怕是来不及了……

  小马急得站起身来干跺脚,他没资格敲开手术室的门去喊停,只是想到少爷进去前脸上那死水无波的神情,就知道堕胎非他本愿,可眼见着肚子开始渐渐鼓起,气色开始慢慢衰败,再不解决掉这个没有父亲的胚胎,丢失生命的只会是母体。

  命运弄人,早干什么去了,小马还没见到这位准姑爷,早已把人家祖辈儿十八代都好好问候过了。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当它快走到五十分时,小马的那颗希冀之心也逐渐沉没下来,手术可能已经开始,少爷的肚子已在锋利的刀口下被划开,医生掏出他的生殖腔,然后割开囊袋,把里面丁点大的豆芽夹出来,血淋淋地扔进一旁的瓷盘里,一条未见人世的小生命就此戛然——

  砰!

  消防通道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阵旋风刮过小马的面前,直冲手术室大门,那是一道高大而年轻的背影,穿着T恤裤衩,极其随意,脚上居然没穿鞋,是赤着脚跑来的。他拼命地狠拍着两扇沉重的金属大门,嘴里还大喊:“有人吗!请等一下!先不要做手术!开一下门!先开一下门——”

  这也太像医闹了吧,小马慌里慌张地四处张望,生怕一群保安操着警棍要上来打人,他试图上前劝说:“那个……冷静一下……时间已经、已经过了……”

  辜骁背对着他,闻言先是一僵,随后更加使劲儿地拍打大门,手术室的门迟迟不开,但后方的办公室里突然跑出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立马伸手喝止他:“你干什么!再闹就报警了!”

  小马见有医生出来,忙赔着笑脸凑上去,急切地问道:“医生,医生,刚刚进去的那个做流产手术的病人怎么样了?能不能先停一下啊,这位、这位是孩子的父亲,他不同意这个手术。”

  辜骁似乎已经魔怔了,他听不进别人的劝说,一心跟这扇门作对,已经开始尝试徒手掰铁门了,硬是想把自己的手指嵌到门缝里,学着大力水手一样干些违反物理学的事情。

  医生见他愈发过分,忍不住冲上前搭住他的肩膀,呵斥:“你怎么回事啊小伙子,都说了手术终止了,你怎么还掰?要死啊,我们手术室的门都要被你扒烂了!”

  “什么?”辜聋子没听懂他的话。

  医生气急败坏告诉他,他们方才全副武装换上手术服,麻醉剂都举起来了,手术台上的人突然坐起来喊停,梦游似的低喃了一句“我还有事”,这不浪费一干医护人员的精力和感情么,好在病人全额付了费用,他不做手术医院也亏不了钱。

  “所以,你别掰了,人都走了。”医生一字一顿地告诉辜骁,“病人从我们内部的员工通道走的,里面没人,你不信就跟我们进去看一眼。”

  替Omega做堕胎手术一直饱受社会争议,金枫医院是民办的,骂声还少一些,但仍时不时有反堕胎组织跑进医院来拉横幅喊口号。医生们见这位病人及时反悔,说实在的,心里还有些庆幸。

  手术台上空无一人,手术器具还整齐地搁在一旁没有启用,它们光洁无瑕,没有沾染鲜血,辜骁确认这一事实后,又是暂且松了口气,又是无比地后怕,他不知卢彦兮是害怕还是不舍,但他知道只要Omega还不愿躺上手术台,那自己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小马把卢彦兮的手机号给了辜骁,可惜打过去是关机。他说他还有事,他有什么事呢?走出医院大门,金秋的暖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刺进辜骁的瞳仁里,他感到迷茫,偌大的上海,从何寻起?

  在回卢家别墅的路上,辜骁接到了导师的电话,问他人呢,明早是毕设展览开幕,学生代表上台发表演讲,校领导也要来观摩。

  “对不起,老师,我今天还在上海,可能赶不回来。”

  导师在电话里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了他一顿,生气地挂断了电话,辜骁是他的得意门生,也是他力荐给领导希望留校的好苗子。辜骁何尝不知导师的用心良苦,但就叫他这么回去,他根本做不到。

  到了卢家别墅,不见兰珊,原来有太太组局海岛度假,她拂不了面子就应约去了。管家光叔被吩咐照应这位毛脚姑爷,老爷和太太自从少爷失去发情期后,一直就把他当成一个包袱,想找个接盘侠处理了。无奈折腾了近十年,少爷像一件瑕疵品,根本无人问津,好不容易得了陆大少青睐,没想到最后却因肚子里怀了别人的种而泡汤。好歹是个有志愿者证的Alpha,除了没钱,也是凑合。

  光叔借了他一双旧鞋,又绞尽脑汁列举出卢彦兮会去的场所,画廊、咖啡厅、美术馆、郊野公园……辜骁遍寻一圈,找到半夜三更,一无所获。他在卢家别墅的大理石台阶上坐了半宿,任露珠打湿他的发。光叔早起浇花,陪他坐了会儿,告诉了他许多卢彦兮的旧事。

  上海的晨曦如此和煦,辜骁却感觉很冷。

  黄冕之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杭州,上午九点开幕式要开始了,老头子脸色一直臭着呢。辜骁听完他的叨叨,突然问:“你有陆时骞的号码吗?给我。”

  他走投无路到什么地步?居然要去求一个曾经打断他双腿的情敌。黄冕之直呼他疯了,但也还是给了号码。辜骁以为陆时骞接了他电话后会毫不掩饰地冷嘲热讽一番,但结果更出人意料——那就是陆时骞根本不接电话。

  【他可能不接陌生来电吧。】黄冕之猜测道。

  自己在上海能耗多久?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或许卢彦兮又离开了上海,他是一条追寻自由的鲸鱼,分明向往大海,却为了自己,甘愿被囚禁于小池塘里。而自己却以池子太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为由拙劣地拒绝了他的献身。

  如果当时在色达自己能再勇敢一点,再坚定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坐上回杭州的高铁,这回买到了坐票,辜骁并不是打了退堂鼓,他是回去收拾行李,打算在上海打持久战了。黄冕之发消息告诉他,龙薇顶了他的岗替他去演讲了,代价是一顿满觉陇桂雨餐厅的1599RMB下午茶。辜骁回他一个好字表示感谢。

  一夜未睡的他在回程的的士上睡了片刻,再睁眼时,他又在南山路上了,昨日打仗似的一天,仿佛黄粱一梦,如此地不真实,陆时骞或许没有订婚,卢彦兮或许没有怀孕,自己也没有傻兮兮地奔去上海约架。庄周梦蝶,似真似幻,他疲惫地走进校园,已是午时,教学楼间不见多少人影。

  想到毕设展览已开,那还是去看一眼吧。

  中国美院的毕设展颇有盛名,不少游客也会慕名前来。辜骁走进圆形大厅,大部分学生的作品都是靠墙而挂,只有各系导师钦点的作品会摆在中央醒目位置。他看见自己的十幅画架在一扇雕花木窗上,明明是油画,却处处透出中国古典气息,中西奇妙碰撞,使人不由得驻足欣赏。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观赏自己的画,这是辜骁曾梦寐的画面,如今得以实现,他竟没有一丝的快慰。那些画里,皆是某个人的痕迹,他把自己对那人的爱和遗憾,都画了进去,呕心沥血,掏空心肺。

  再惊艳绝伦的画,看够一时半刻便也醒了,围观的众人慢慢散去,当拨开层层迷雾,乌云背后的幸福线也终将显露。

  有一人久久站在画前不肯移步,他身形瘦拓,穿着一件背后贴布的黑色棒球服,下着浅蓝色的牛仔裤,脚蹬一双经典款式的黑色帆布鞋,他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露出白皙干净的后颈,辜骁一眼便看到了他那如熟透石榴般的腺体在衣领间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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