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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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鱼跟着锦儿穿过外院，进了内院，只见佳木葱茏、花团锦簇，虽是冬寒未消，这内院却仍是奇花争艳，鲜艳悦目，和外院相比果真又是另一番光景。
又过了几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廊回路转间，这才到了夫人的居所。
入了屋内，只觉室内温暖如春、得沁香扑鼻，角落处一盏紫金白玉金蟾的香炉之上升起淡淡的青烟，拐过正中间一幅美人翠玉屏，跟着锦儿，林小鱼这才见到这位侯府的主母薛氏。
屋内摆设精致别巧、却处处暗透奢华，而侍奉之人却个个敛声屏气。
那座上坐着一人，她穿着一身瑰色绣花金缕衫，外罩紫莲薄纱裙，头戴一支红珊瑚点翠金步摇，发间点缀各色锦翠，她此刻斜倚在软塌上，姿态优雅端庄。
她座下两个丫鬟正给她轻锤着腿，她微阖着眼，整个人因为保养得当，虽然已年过四十，却仍存风韵。
“夫人。”锦儿在下屈身行了一礼。
薛氏闻声这才正眼看向她们。
“你便是林小鱼？”薛氏眼角微微上挑，颇有几分威严。
林小鱼点了点头。
“大胆！看到夫人还不行礼！”夫人身边的一命丫鬟厉声说道。
林小鱼这才忽然意识到她此刻的身份，刚刚睡醒她尚且有些迷糊，听那丫鬟所言，她便朝座上那人屈身行了一礼。
那丫鬟本来还想找些她礼仪上的错处，怎知这小婢女一脸虽呆相但行礼动作却分毫不差，比她们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大婢女还要标准几分。
那丫鬟神色讪讪、便换了一番说法，道：“见了夫人怎可只行屈膝礼？你竟敢对夫人不敬！”
林小鱼虽对诸事皆不上心，但她记性好，精神力越强记忆力越好，林小鱼这等精神力的强度，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她回忆了一下，记得那大致扫了一眼的府规中应该并没说见了夫人一定要行跪拜礼。
若是一般小婢女初见着这般场面，又是大丫头呵斥、还在夫人面前被扣上了“不敬夫人”的帽子定是顿时被吓的冷汗淋淋，要哭喊着求饶了。
但林小鱼与旁人不同，她见那丫鬟此言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是在想着，她要不要出言提醒一下她呢，她的府规记错了。
而这时，薛氏却突然开口朝那丫鬟说道：“罢了晓月，这孩子还小。”
她起身，面上带着一副慈和的微笑，若非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道真要让人以为她对林小鱼一见便喜欢上了。
这种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做法，对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婢女定然此刻对薛氏是服服帖帖，但可惜她遇到的是油盐不进的林小鱼。
薛氏走到林小鱼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也是十分温柔亲昵。
“今年可有十四岁？”
见薛氏打量地看着她，林小鱼本能觉得那目光有些让她不舒服，她垂眸，并不看着薛氏。
想着如今这个身体的年纪，她便摇了摇头。
薛氏依旧面上带笑，道：“你这孩子倒也腼腆。”
林小鱼依旧不语。
对于与任务无关的人，她一向不愿多费精力去交流。
薛氏一笑，扶着婢女的手又走回了软塌处。
“二公子向本夫人要了你去服侍，”薛氏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这句，眼睛却一直盯着林小鱼。
这小婢女虽长相平平，但一双眼睛却生的极好，纯澈灵动。且看久了，这副不沾粉黛的模样竟也叫人觉出几分干净清纯。
此言一出，林小鱼不由愣了一下。
她本来环游到百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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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神思，一听“二公子”几字便又忽然回来了。
男主向薛氏要了自己去服侍？
作为一个龙套，她并不愿与男主有太多纠葛，上次出现在他面前已属意外，这次男主居然要把她拉到他身边去伺候。
她一向是个怕麻烦的人，男主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就她一贯的经验，待在男主身边定会有许多麻烦接二连三找上门来。
况且她这样如此频繁地在男主跟前露脸岂不是违背了原则？抢了女配的饭碗。
她当即否定了这个建议。
她一把跪下，低头说道：“我……不行的。”
作为一个敬业的龙套，她不能违背龙套的原则。
薛氏眼眸闪了闪。
“不行？”
“这有何行不行的。”薛氏这回是真的笑了。
她道：“府中诸事繁多，本夫人一向勤于治家，因此疏忽了二公子，他既要了你去，你便要替本夫人好生照料二公子，你可明白？”
薛氏唇边带着一抹幽暗的笑意。
她这话便是要林小鱼帮他好好看着二公子了，做她的眼线。
林小鱼百般思索着要如何拒绝，她道：“我…并不懂如何服侍。”
这说的倒也是真话，她因这原主的身份是外院的小婢女，会的便只是些打扫洗衣的粗活，她一想到自己为此还要去学些一项新的活计便觉得麻烦。
“不懂便学。”薛氏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道，“二公子既要了你去，便是你的福气，能伺候主子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你竟不愿？”
林小鱼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她正要说“是”，而那边薛氏却已然自顾自地说道：“你放心，伺候好了二公子，本夫人自然重重有赏。”
薛氏虽面上带笑，那笑却不达眼底。
而她看着林小鱼的眼神，让林小鱼明白，若是她不答应，可能她现在就会有麻烦。
一个是未来不可预测的麻烦，一个是现在的可以预料的麻烦，林小鱼权衡了一下，当即妥协了。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也只能道：“好。”
薛氏微微弯唇，似是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她道：“二公子虽说旧时有恩于你，但本夫人于你亦有提携之恩，本夫人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你自是明白。”
二公子确实对原主有恩。
这具身体幼时曾被路过的二公子从人牙子手里救了出来，后来被选入侯府当婢，她一见着二公子便认出了这人是当初那个救她脱离苦海的贵人，后来便一直偷偷关注他。
而越是关注，这个小婢女便对清隽非凡的二公子越是爱慕，但她到底只是个卑微的奴婢，与侯府公子之间是云泥之别，这份感情她不能说出口，但她对二公子的爱并没有因为时间、距离而消磨，就算是最后二公子有了心爱的人，她依旧爱着他，于是这才有了最后在新婚之夜她舍身救了二公子，自己却惨死箭下的剧情。临死二公子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他们之间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只是个龙套。
林小鱼被她这一提醒便想起任务中这个原主的剧情戏。
尽管那对于二公子而言，不过是随手之举。
但他不知道，这对一个小婢女而言，却是让她记了一辈子，苦苦思索了一辈子的事。
而林小鱼只对有“二公子”的话才格外关注
于是她点了点头，道：“是。”
男主对原主确是有恩。
薛氏只当她明白了，当下略有些满意地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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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
薛氏在锦儿耳边说了几句，锦儿都一一应下。
待至林小鱼面前，便招呼她跟着她出去了。
锦儿给了林小鱼些夫人赏赐的东西，一些碎银子还有宫廷赏赐的糕点之类，又把夫人的话在她耳边吩咐了几遍。
见她点了点头，临走前还叫了个婆子跟她去外院收拾东西好搬进来。
锦儿这边处理好了林小鱼的事，转身回了薛氏那边。
“夫人，那不过是个小丫头，夫人何必纡尊降贵亲自来看，有何事吩咐我们去做不就行了。”一名大丫鬟在薛氏跟前说道。
薛氏揉了揉眉心，道：“你知道些什么。”
“今早那位宫里的贵人临走前传了圣上的口信给我。”想起这个薛氏便气得不由攥紧了手，丹蔻的指甲扎进肉里她也好似毫无知觉似的，她道，“圣上特意吩咐了，要我好好照顾二公子！”
说起这个，她唇角的笑越发狰狞。
若是圣上没察觉到什么，又岂会派人来特意吩咐此事！
这话就好像往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叫人觉得疼痛难堪。
这分明是圣上在警告她，这是侯爷的遗子，不可妄动。
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也不知怎的就传进了圣上的耳朵里，而圣上深居皇宫，本不该知道这些。
今日她去看望那小贱种。
那人竟笑着对她说，这些日子来探望的人颇多，有人问他是如何落水的，他也就说了，末了他总要加上一句，那日好像大哥哥一直在他身旁。
他笑着看着她，薛氏的脸却骤然黑了。
他又解释道，他虽在水中挣扎了许久，久到都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后来还是大哥哥救了他，他对他甚是感激。
这话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听了去。
这小贱种竟把脏水泼到了她家儿子身上。
而他不过是个深居侯府、被继母和兄长残害的可怜孩子。
薛氏原来本欲留他不过今年冬日，如今却必须让他活下去。
丹蔻的指甲掐下一朵菡萏未放的花骨朵儿。
薛氏觉得心底烦乱，她道：“这花开的太艳，让人拿去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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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廊回路转间，这才到了夫人的居所。
入了屋内，只觉室内温暖如春、得沁香扑鼻，角落处一盏紫金白玉金蟾的香炉之上升起淡淡的青烟，拐过正中间一幅美人翠玉屏，跟着锦儿，林小鱼这才见到这位侯府的主母薛氏。
屋内摆设精致别巧、却处处暗透奢华，而侍奉之人却个个敛声屏气。
那座上坐着一人，她穿着一身瑰色绣花金缕衫，外罩紫莲薄纱裙，头戴一支红珊瑚点翠金步摇，发间点缀各色锦翠，她此刻斜倚在软塌上，姿态优雅端庄。
她座下两个丫鬟正给她轻锤着腿，她微阖着眼，整个人因为保养得当，虽然已年过四十，却仍存风韵。
“夫人。”锦儿在下屈身行了一礼。
薛氏闻声这才正眼看向她们。
“你便是林小鱼？”薛氏眼角微微上挑，颇有几分威严。
林小鱼点了点头。
“大胆！看到夫人还不行礼！”夫人身边的一命丫鬟厉声说道。
林小鱼这才忽然意识到她此刻的身份，刚刚睡醒她尚且有些迷糊，听那丫鬟所言，她便朝座上那人屈身行了一礼。
那丫鬟本来还想找些她礼仪上的错处，怎知这小婢女一脸虽呆相但行礼动作却分毫不差，比她们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大婢女还要标准几分。
那丫鬟神色讪讪、便换了一番说法，道：“见了夫人怎可只行屈膝礼？你竟敢对夫人不敬！”
林小鱼虽对诸事皆不上心，但她记性好，精神力越强记忆力越好，林小鱼这等精神力的强度，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她回忆了一下，记得那大致扫了一眼的府规中应该并没说见了夫人一定要行跪拜礼。
若是一般小婢女初见着这般场面，又是大丫头呵斥、还在夫人面前被扣上了“不敬夫人”的帽子定是顿时被吓的冷汗淋淋，要哭喊着求饶了。
但林小鱼与旁人不同，她见那丫鬟此言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是在想着，她要不要出言提醒一下她呢，她的府规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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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面上带着一副慈和的微笑，若非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道真要让人以为她对林小鱼一见便喜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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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走到林小鱼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也是十分温柔亲昵。
“今年可有十四岁？”
见薛氏打量地看着她，林小鱼本能觉得那目光有些让她不舒服，她垂眸，并不看着薛氏。
想着如今这个身体的年纪，她便摇了摇头。
薛氏依旧面上带笑，道：“你这孩子倒也腼腆。”
林小鱼依旧不语。
对于与任务无关的人，她一向不愿多费精力去交流。
薛氏一笑，扶着婢女的手又走回了软塌处。
“二公子向本夫人要了你去服侍，”薛氏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这句，眼睛却一直盯着林小鱼。
这小婢女虽长相平平，但一双眼睛却生的极好，纯澈灵动。且看久了，这副不沾粉黛的模样竟也叫人觉出几分干净清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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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她这样如此频繁地在男主跟前露脸岂不是违背了原则？抢了女配的饭碗。
她当即否定了这个建议。
她一把跪下，低头说道：“我……不行的。”
作为一个敬业的龙套，她不能违背龙套的原则。
薛氏眼眸闪了闪。
“不行？”
“这有何行不行的。”薛氏这回是真的笑了。
她道：“府中诸事繁多，本夫人一向勤于治家，因此疏忽了二公子，他既要了你去，你便要替本夫人好生照料二公子，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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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鱼百般思索着要如何拒绝，她道：“我…并不懂如何服侍。”
这说的倒也是真话，她因这原主的身份是外院的小婢女，会的便只是些打扫洗衣的粗活，她一想到自己为此还要去学些一项新的活计便觉得麻烦。
“不懂便学。”薛氏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道，“二公子既要了你去，便是你的福气，能伺候主子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你竟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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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小鱼只对有“二公子”的话才格外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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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点了点头，临走前还叫了个婆子跟她去外院收拾东西好搬进来。
锦儿这边处理好了林小鱼的事，转身回了薛氏那边。
“夫人，那不过是个小丫头，夫人何必纡尊降贵亲自来看，有何事吩咐我们去做不就行了。”一名大丫鬟在薛氏跟前说道。
薛氏揉了揉眉心，道：“你知道些什么。”
“今早那位宫里的贵人临走前传了圣上的口信给我。”想起这个薛氏便气得不由攥紧了手，丹蔻的指甲扎进肉里她也好似毫无知觉似的，她道，“圣上特意吩咐了，要我好好照顾二公子！”
说起这个，她唇角的笑越发狰狞。
若是圣上没察觉到什么，又岂会派人来特意吩咐此事！
这话就好像往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叫人觉得疼痛难堪。
这分明是圣上在警告她，这是侯爷的遗子，不可妄动。
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也不知怎的就传进了圣上的耳朵里，而圣上深居皇宫，本不该知道这些。
今日她去看望那小贱种。
那人竟笑着对她说，这些日子来探望的人颇多，有人问他是如何落水的，他也就说了，末了他总要加上一句，那日好像大哥哥一直在他身旁。
他笑着看着她，薛氏的脸却骤然黑了。
他又解释道，他虽在水中挣扎了许久，久到都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后来还是大哥哥救了他，他对他甚是感激。
这话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听了去。
这小贱种竟把脏水泼到了她家儿子身上。
而他不过是个深居侯府、被继母和兄长残害的可怜孩子。
薛氏原来本欲留他不过今年冬日，如今却必须让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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