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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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南荣雪衣第一次看见林小鱼杀人。
夜颜叛教,她是林小鱼亲自任命的大护法,理应由她亲自处置。
在行刑的当日,刑台下站了很多人。
魔教的教徒将刑台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教众里有的老人、亦有孩子，有的是平日和夜颜交好的,有的是背地里对她有过怨恨的。
而今那些人却都是在台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台上的夜颜。
众人明白有人背叛了魔教，将魔教的机密泄露了出去，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夜颜。
林小鱼站在台上。
底下站着那样多的教众，但整个场面却都静地可怕。
偶尔有风拂来,场内竟只剩下细微的风声。
夜颜被绑在刑架之上，她早已在刑牢内被折磨地只剩一口气。如今被绑在那刑架之上,低垂着头,身上那一身代表着护法的玄色金缕衣,如今沾满了血。
一旁的人，将一把玄铁斩首刀呈给了林小鱼。
林小鱼垂眸,她看了那把刀一会儿,继而接过了它。
夜颜微微撑起眼皮,视线模糊地看了她一眼。
她见那人仍在朝这边走来。
一步，一步。
她微微低垂着眉眼,唇角带了些阴沉和冷意。
面上看出不出什么神色，只是....
夜颜许久未曾见她这幅模样了。
不管她是否承认，这十几年，让她省心、为她分忧，希望她眉眼间能少些忧虑，多些喜悦,这已然成了她的本能。
她一直都在努力...
努力做得更好，努力，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
她从暗营中出来的那一天，那位暗营的首领便对她说过，暗卫是主人的影子。
主人高兴，身为影子的暗卫才会高兴。
不知不觉，这句话竟是被她记了半辈子。
不论出发点是什么...
或许她开始只想伪装，只有能将自己骗到了，才能将旁人骗到。
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忠贞不二的下属，这一伪装便是十年。
有时候骗人骗的久了，便会连自己也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太久了...
便连她自己都险些要给骗了进去。
夜颜对这林小鱼露出一个微笑，如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她面前露出的微笑一样。
林小鱼走到她跟前。
夜颜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渐渐闪过一点零星的泪光。
她今日穿的，还是她之前给她准备的衣裳。
这夏日的衣裳，她今年一共赶着缝制了五件。
她今天穿的这件，是她最喜欢的一件。
衣裳轻薄舒适，用金丝银线勾勒出了华丽的花纹团，却只是淡淡地印在衣裳里，只有在阳光底下，才会显出来。
低调而华丽。
她忽而有些担心，若是她走了，这以后，谁会如同她这般来服侍这人...
她若冷了或热了，谁会给她添衣、谁会跟她叮咛...
若是旁人照顾地不周，她生了病，又可怎么办....
她的教主，这么些年来，她已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了。
她走了...
谁来照顾她...
一旁的管事喊着：“时辰已到！”
日头渐渐移向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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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鱼看着夜颜，场下一片寂静无声。
丁婆婆看着场内的林小鱼和夜颜，她心中亦是一痛，但是继而，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林小鱼脸上的表情很淡，但是她眼中却渐渐浮现出一抹悲色。
那眼神，是之前夜颜最不愿意在她脸上看到的。
良久，她只是看着夜颜，却迟迟没有动手。
底下的人开始有些窃窃私语起来。
“....教....主....”
夜颜已然没有了力气，她颓然喊了她一声，声音细微。
“夜颜背叛了魔教，其罪...当诛。”
她将魔教机密全然泄露给了中原武林...
毫无疑问，魔教将有一场大的劫难。
她期盼了数年，布置了数年的大网，收于要收网了。
她心底很痛快。
但是她看着这些与她相伴了数十年的魔教众人，她心底却又抽痛起来，那种痛让她分外煎熬。
“动手吧....教主。”
她看着她笑了下，面色惨白如纸。
“我背叛了魔教，马上...很快...他们就会攻打上来了！”
“你们全都会死！！”
她笑了起来，嘶喊道：“动手啊！杀了我！！”
话音未落，她便只觉得心口处一阵撕裂的剧痛。
她低头一看，只见一把刀插进了她的心口处。
林小鱼正拿着那刀，静静的看着她。
明明她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但是她却从她的眼中读出了太多的东西。
她在悲伤。
甚至，带了点愤怒。
她的手甚至是带了点颤抖。
但这一切，除了她没有人看到。
夜颜嘶哑地笑了一声，继而唇角溢出鲜血。
“教.....主......”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她伸出手，努力动了动指尖，似是想要她离她稍微近一点。
“我的.....橱柜里.....”她咳了一下，溢出一口血。
“放了.....你最爱吃的糕点....”
那是她最喜欢的糕点。
吃了之后...就不要生她的气了吧...
她还是喜欢看到她笑的样子。
她笑了下，干涸的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我今早...买的.....”
说好了，要今天一起吃。
说好了...以后她还要学着...给她做....
林小鱼呆呆地看着她。
可惜以后都等不到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最后一次，吃她买的糕点。
最后一次，讨她欢心。
“教主...”
夜颜抬起渐渐涣散的双眼，她对她露出一个笑。
只是，她眼中尚且有泪。
“对不起。”
这一声，刺进了她的心底，她站在哪里，却生出了彷徨之感。
林小鱼呆呆地站在原地。
良久。
却没有人敢上去提醒她，斩首的时间过了许久。
也没有人敢去提醒她，夜颜在那刀刺入心口后不过一会儿，便已然没了生息。
但最后，众人都亲眼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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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是举起那把刀，砍下来那刑架之上那人的人头。
鲜血喷洒而出，人头滚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了那人的脚边。
那人颗头脸上的泪痕还没完全干透，那脸正好对着林小鱼。
在她死去的最后一刻，她脸上的神色却并不怨恨，她看着她，唇角的弧度恰似一个微笑。
感到脸上有些温热，林小鱼伸手摸了下脸颊。
指尖一摸，便沾上那鲜红的血。
温热的、粘腻的。
她微微一愣，继而面上渐渐沉了一下。
她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不远处的南荣雪衣却看见了她衣袖下颤抖的手。
她看着前面的眼神有些彷徨，有些无措。
那般茫然的眼神，让他心底忽而微微一刺。
那一刻，南荣雪衣忽而就明白了她的无奈。
身为一个教主的无奈。
是不是在七年的那一天里，她来到他的村落，在刑架上杀死他的母亲。
她也是这般呢.....
伽月与伽若情同手足。
那一天，她亲手砍下自己的手足，是不是也和今日这一样的痛呢...
这世间总是有太多的无奈，太多太多...不得已而为之。
人来到这世上之后，便不是自由的。
她身处高位，便更是不得自由。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是教主。
她不得不杀。
他看到她走下台去，神色恍惚，身形几乎是有些踉跄的。
一个不慎，险些从台上摔了下去。
一旁的人扶了她一把。
丁婆婆在一旁收拾着场后的事情，见她此态忙命人将她带了下去。
南荣雪衣护送她回了院里。
林小鱼闭门不出。
整整一日后，她才从房里出来了。
南荣雪衣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吃着糕点。
她拿着一块奶黄糕，小口小口地咬着。
那糕点被包裹在纸包里。
她将那纸包放在一旁。
纸包里的糕点有许多。
奶黄糕、芙蓉糕、玫瑰糕....
细细一扫，竟有数十种，都是林小鱼平日里爱吃的。
每样都是外头最会做糕点的膳御坊里做的。
而就她好似早就料到了她的下场。
所以...才买了这么多回来。”
林小鱼咬了一口那奶黄糕。
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南荣雪衣这些日子想过了，而他看着这些糕点，他忽而明白了，夜颜是自愿被抓住的。
而那一刻，他看着林小鱼坐在门槛上吃着糕点的样子。
夕阳斜斜落下。
她坐在门槛上，同往日一样，一面吃糕点，一面却看着远处。
但是他们谁都明白。
那人再也不会从院外回来了。
林小鱼亲手杀了她。
吃完了一包奶黄糕，林小鱼便起身要去纪事堂。
南荣雪衣在后面看着她，他忽而感到，这人身上好似有什么悄然地变了....
夜颜泄露的那些机密，可远远不止魔教底下的那些产业的龃龉之事。
她告诉了太多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东西。
而魔教上下都明白。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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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南荣雪衣第一次看见林小鱼杀人。
夜颜叛教,她是林小鱼亲自任命的大护法,理应由她亲自处置。
在行刑的当日,刑台下站了很多人。
魔教的教徒将刑台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教众里有的老人、亦有孩子，有的是平日和夜颜交好的,有的是背地里对她有过怨恨的。
而今那些人却都是在台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台上的夜颜。
众人明白有人背叛了魔教，将魔教的机密泄露了出去，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夜颜。
林小鱼站在台上。
底下站着那样多的教众，但整个场面却都静地可怕。
偶尔有风拂来,场内竟只剩下细微的风声。
夜颜被绑在刑架之上，她早已在刑牢内被折磨地只剩一口气。如今被绑在那刑架之上,低垂着头,身上那一身代表着护法的玄色金缕衣,如今沾满了血。
一旁的人，将一把玄铁斩首刀呈给了林小鱼。
林小鱼垂眸,她看了那把刀一会儿,继而接过了它。
夜颜微微撑起眼皮,视线模糊地看了她一眼。
她见那人仍在朝这边走来。
一步，一步。
她微微低垂着眉眼,唇角带了些阴沉和冷意。
面上看出不出什么神色，只是....
夜颜许久未曾见她这幅模样了。
不管她是否承认，这十几年，让她省心、为她分忧，希望她眉眼间能少些忧虑，多些喜悦,这已然成了她的本能。
她一直都在努力...
努力做得更好，努力，抚平她眉宇间的褶皱。
她从暗营中出来的那一天，那位暗营的首领便对她说过，暗卫是主人的影子。
主人高兴，身为影子的暗卫才会高兴。
不知不觉，这句话竟是被她记了半辈子。
不论出发点是什么...
或许她开始只想伪装，只有能将自己骗到了，才能将旁人骗到。
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忠贞不二的下属，这一伪装便是十年。
有时候骗人骗的久了，便会连自己也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太久了...
便连她自己都险些要给骗了进去。
夜颜对这林小鱼露出一个微笑，如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她面前露出的微笑一样。
林小鱼走到她跟前。
夜颜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渐渐闪过一点零星的泪光。
她今日穿的，还是她之前给她准备的衣裳。
这夏日的衣裳，她今年一共赶着缝制了五件。
她今天穿的这件，是她最喜欢的一件。
衣裳轻薄舒适，用金丝银线勾勒出了华丽的花纹团，却只是淡淡地印在衣裳里，只有在阳光底下，才会显出来。
低调而华丽。
她忽而有些担心，若是她走了，这以后，谁会如同她这般来服侍这人...
她若冷了或热了，谁会给她添衣、谁会跟她叮咛...
若是旁人照顾地不周，她生了病，又可怎么办....
她的教主，这么些年来，她已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了。
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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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管事喊着：“时辰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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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婆婆看着场内的林小鱼和夜颜，她心中亦是一痛，但是继而，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林小鱼脸上的表情很淡，但是她眼中却渐渐浮现出一抹悲色。
那眼神，是之前夜颜最不愿意在她脸上看到的。
良久，她只是看着夜颜，却迟迟没有动手。
底下的人开始有些窃窃私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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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颜已然没有了力气，她颓然喊了她一声，声音细微。
“夜颜背叛了魔教，其罪...当诛。”
她将魔教机密全然泄露给了中原武林...
毫无疑问，魔教将有一场大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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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底很痛快。
但是她看着这些与她相伴了数十年的魔教众人，她心底却又抽痛起来，那种痛让她分外煎熬。
“动手吧....教主。”
她看着她笑了下，面色惨白如纸。
“我背叛了魔教，马上...很快...他们就会攻打上来了！”
“你们全都会死！！”
她笑了起来，嘶喊道：“动手啊！杀了我！！”
话音未落，她便只觉得心口处一阵撕裂的剧痛。
她低头一看，只见一把刀插进了她的心口处。
林小鱼正拿着那刀，静静的看着她。
明明她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但是她却从她的眼中读出了太多的东西。
她在悲伤。
甚至，带了点愤怒。
她的手甚至是带了点颤抖。
但这一切，除了她没有人看到。
夜颜嘶哑地笑了一声，继而唇角溢出鲜血。
“教.....主......”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她伸出手，努力动了动指尖，似是想要她离她稍微近一点。
“我的.....橱柜里.....”她咳了一下，溢出一口血。
“放了.....你最爱吃的糕点....”
那是她最喜欢的糕点。
吃了之后...就不要生她的气了吧...
她还是喜欢看到她笑的样子。
她笑了下，干涸的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我今早...买的.....”
说好了，要今天一起吃。
说好了...以后她还要学着...给她做....
林小鱼呆呆地看着她。
可惜以后都等不到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最后一次，吃她买的糕点。
最后一次，讨她欢心。
“教主...”
夜颜抬起渐渐涣散的双眼，她对她露出一个笑。
只是，她眼中尚且有泪。
“对不起。”
这一声，刺进了她的心底，她站在哪里，却生出了彷徨之感。
林小鱼呆呆地站在原地。
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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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人敢去提醒她，夜颜在那刀刺入心口后不过一会儿，便已然没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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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喷洒而出，人头滚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了那人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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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死去的最后一刻，她脸上的神色却并不怨恨，她看着她，唇角的弧度恰似一个微笑。
感到脸上有些温热，林小鱼伸手摸了下脸颊。
指尖一摸，便沾上那鲜红的血。
温热的、粘腻的。
她微微一愣，继而面上渐渐沉了一下。
她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不远处的南荣雪衣却看见了她衣袖下颤抖的手。
她看着前面的眼神有些彷徨，有些无措。
那般茫然的眼神，让他心底忽而微微一刺。
那一刻，南荣雪衣忽而就明白了她的无奈。
身为一个教主的无奈。
是不是在七年的那一天里，她来到他的村落，在刑架上杀死他的母亲。
她也是这般呢.....
伽月与伽若情同手足。
那一天，她亲手砍下自己的手足，是不是也和今日这一样的痛呢...
这世间总是有太多的无奈，太多太多...不得已而为之。
人来到这世上之后，便不是自由的。
她身处高位，便更是不得自由。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是教主。
她不得不杀。
他看到她走下台去，神色恍惚，身形几乎是有些踉跄的。
一个不慎，险些从台上摔了下去。
一旁的人扶了她一把。
丁婆婆在一旁收拾着场后的事情，见她此态忙命人将她带了下去。
南荣雪衣护送她回了院里。
林小鱼闭门不出。
整整一日后，她才从房里出来了。
南荣雪衣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吃着糕点。
她拿着一块奶黄糕，小口小口地咬着。
那糕点被包裹在纸包里。
她将那纸包放在一旁。
纸包里的糕点有许多。
奶黄糕、芙蓉糕、玫瑰糕....
细细一扫，竟有数十种，都是林小鱼平日里爱吃的。
每样都是外头最会做糕点的膳御坊里做的。
而就她好似早就料到了她的下场。
所以...才买了这么多回来。”
林小鱼咬了一口那奶黄糕。
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南荣雪衣这些日子想过了，而他看着这些糕点，他忽而明白了，夜颜是自愿被抓住的。
而那一刻，他看着林小鱼坐在门槛上吃着糕点的样子。
夕阳斜斜落下。
她坐在门槛上，同往日一样，一面吃糕点，一面却看着远处。
但是他们谁都明白。
那人再也不会从院外回来了。
林小鱼亲手杀了她。
吃完了一包奶黄糕，林小鱼便起身要去纪事堂。
南荣雪衣在后面看着她，他忽而感到，这人身上好似有什么悄然地变了....
夜颜泄露的那些机密，可远远不止魔教底下的那些产业的龃龉之事。
她告诉了太多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东西。
而魔教上下都明白。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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